乔晋河笑叹了口气,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乔言皱了皱眉。
“不过,阿爹倒是可以跟你讲讲,我与你母亲的往事。”乔晋河喝了口温水,笑道。
如今他尚且还在人世,还记得那些曾经,可若是那天他离开了,她的事儿,除了皎皎记得零星半点,还有谁能记得啊。
乔言眼中带了一丝好奇,她阿爹先前极少与她提及母亲的事儿。
乔列亦是好奇,那位乔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乔晋河在她死后十多年不续弦、不纳妾,守着她留下的女儿过日子。
乔晋河带着二人来到逸养斋的书房,从楠木匣子中取出一卷画轴。
“皎皎,这便是我为你母亲画的像。”乔晋河道,“那时你在你母亲肚子里。”
乔列端详着画上的人,与了意给他的那卷画轴带来的感觉截然不同,乔列在这卷画上,只感受到乔言父母对那未出生孩子的期待。
乔言出神地看着这幅画,不禁问道:“阿爹先前怎么都不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乔晋河一滞,“你母亲只留下这一幅画像。先前你还小,我怕……”
乔言看着与记忆中那模糊的身影如出一辙的画像。
“阿爹啊,是怕我弄坏了画像?还是怕女儿跟阿爹抢这幅画?”乔言笑道。
乔晋河无奈地看着乔言。乔列笑看着这父女俩。
“阿爹现在怎么又舍得拿出来了?”乔言暗暗打趣道。
乔晋河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外祖姓卢,是长安人士,原本在朝为官,后来解官离京,回到秀州。你母亲便也跟着你外祖来了秀州。你母亲曾是国子监学生,比我大三岁。彼时,她已是鸳湖书院的夫子,而我才刚考入书院,甚至连束脩都交不起。还是你外祖知道后,接济了我,我才有幸能在书院进学。”
乔言听着乔晋河说起她外家之事,便仿佛听故事一般。
倒是乔列,听到乔言外祖之事,脑中不知为何,浮现一段不知在何处听过的记忆。先帝征元年间,因对乌桓是战是和一事,前朝争端不止,国子监祭酒卢望邻携国子监两百学子,请求先帝与乌桓一战。
少年不禁皱了皱眉,他敢肯定,这并非是他在乔家这些年所知道的。他又想起了了意给他的那副画卷。
“我在鸳湖书院进学六年,与你母亲相识相知,定下终身。”乔晋河道,他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怀念,“那六年,是我与你母亲过得最快乐的六年。”
“阿爹与母亲,是师生相恋?”乔言好奇地望向乔晋河。
乔晋河一愣,老脸一红,只道:“你母亲后来便从鸳湖书院请辞了。”
乔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乔列眼含笑意望向乔晋河,原来父亲和母亲也曾有这般年少轻狂的时候?
乔晋河收起画卷,小心地将画卷收入楠木匣子中。
刘管家端着药走进来,乔言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收了收。
她担忧地望着她阿爹,不禁开始思绪纷飞,今日她阿爹的话异常多,一些往日里甚少说起的话题,他也愿意与她说了。
乔言是乔晋河亲自带大的孩子,她眼神一变,乔晋河多半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他朝着乔言看了看,示意她莫要担忧。他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乔晋河面不改色地喝下这碗苦药后,只喝了一小口温水。
他便说道:“鸳湖书院是什么样,皎皎你也呆了快六年了,也见过了。阿爹就好好给你讲讲这国子监吧,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阿爹说说,女儿想听的。”乔言乖巧地坐在一边。
乔列在她身旁,看着亦是耐心得很。
乔晋河看着二人,欣慰地笑了笑。
“国子监是天下书院学子人人向往之所,里边亦多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他们是各州翘楚。皎皎若有幸入国子监,便能体会到,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乔晋河说着。
他说了许多国子监的好。
“可是,皎皎,阿列,你二人也要明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只有一种人,国子监亦是。这里边有想要为民请命的、也有汲汲营营的,有良善的、也有用心险恶的。”乔晋河正色道。
“我在国子监进学两年,你母亲亦是故地重游,陪我在长安待了两年。”乔晋河轻笑,“我亦是那时候才知道,诗经所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意义。你母亲是淑女,但君子却不止我一人。这些君子中,不乏有高门贵族,亦或是才学远超我之人。”
乔言闻言更加好奇了,不禁问:“那母亲为何选了父亲?”
“多半是因为,你阿爹我是他们当中生得最好的。”乔晋河半开玩笑道,“你母亲见过许多人情冷暖,心中清楚,心上之人,无关门第才学。”
乔言皱了皱眉。不过,她阿爹的样貌确实好。
“心上人,就像一道光。”乔晋河眼中带着一丝回味。
乔列杏眸微张,心跳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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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花园的石灯依旧亮着,游廊上的灯笼也照耀着。
乔列走在乔言身侧。
“阿爹,与顾大人的恩怨,是不是就始于国子监?”乔言不禁问道。
乔列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