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手段并不高明,无外乎就是在书案中放些虫子,企图弄坏乔列的书册。
乔列都温声和气、不动声色地把这些招数挡下了。他素来睚眦必报。
渐渐地,族学中的夫子对乔志高、乔明月愈发的严苛了。堂上答不出问题,要罚站,堂下课业完成得敷衍,要挨板子。
后知后觉的二人认准了这一切都是乔列在搞鬼,自然想给他一个教训。
-
“公子。”刘年提着安神汤,进到院子。
看着出神不知再想些什么的乔列,出声唤道。
乔列回神,淡淡瞥了一眼刘年,沉默着进屋。
刘年暗暗摇了摇头,他家公子在旁人面前还是和小时候那样沉默寡言,像个小哑巴。可到了大小姐面前,那可真是少见的温和,偏偏面上还表现出一副避嫌的模样。
“这安神汤,大小姐叫人温在灶上,公子可不要辜负了大小姐的一片心意啊。”刘年从食盒中端出一碗安神汤,旁边小碟子中,放了些可口的梅子。
乔列皱了皱眉,整个乔府,似乎都确信,乔列是他们大小姐未来的夫婿。每回乔言做了什么,刘年便碎碎在乔列耳边念叨着,你看,大小姐对你多好。说得乔列都要怀疑乔言心中是不是真的有他了。
他一口喝了安神汤,轻哼一声。他心里清楚着呢,乔言对他,不过是姐姐对弟弟,哪有那么多旖旎。
刘年吹灭蜡烛后,乔列平躺在榻上,不知不觉,乔言在他人生中占据了大半,她贯穿了他所有的记忆。
他闭上眼,还能记得,在脑中一片空白时,乔言那双亮莹莹的桃花眸。
---
乔志高、乔明月想给他的那个教训,最是直接。
他们既然功课比不过乔列、计谋上算不过乔列,那总还能仗着人多年纪大,将人摁住打一顿吧。
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学来的腌臜手段。
那日下学,乔列如往常一般在族学门口等着乔言,突然间眼前一黑,他便被强硬地拖拽到了一个少有人迹的巷子中。
他猛然间仿佛又进入了那个梦魇,他甚至忘记了怎么思考,忘记了所有,他置身于黑暗,所有的一切,他都看不清晰。
细密如雨珠般的拳头,一击一击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抱着脑袋。
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儿?那些又是什么人?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疑问像是一只手,拖拽着他,想要将他拖入深渊。
年幼的乔列意识模糊。恍恍惚惚,只听到,乔言尚且稚嫩的呼声。
“你们在做什么!”
乔列从中听出她声音中的愤怒与焦急。那些围在他身旁的人,一哄而散。
他清晰地听到,女孩凌乱的步子,来到他身边。
她将套在他头上的麻袋揭去,方才他感受到的拖拽感消失了。他仿佛感受到有一丝光芒施舍给了他。
便好似那年上元圆月,漏洒在原本阴暗的巷子中的一丝清冷月光。
自那以后,他与乔言,便如姐弟。他俩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乔晋河当年说的那婚约。
---
黎明破晓,天光乍现,乔列一身月白色裋褐,在院中舞了会儿剑。
自从五年前他被乔家族学的那些小孩套了麻袋后,乔晋河便给他寻了个师傅,教他武艺。
那人是江湖中人,早年间受过乔晋河恩惠,教了乔列三年,便留下一本剑谱,潇洒离去了。
刘年端着热水进到屋中。
乔列收了剑。
他问道:“姐姐可好些了?”
乔言自小体弱,前段时日,天气骤寒,一下便感染了风寒。
“好多了,赵嬷嬷说,大小姐明日就想去书院了。”刘年将剑挂起,回道。
乔言与乔列如今皆在鸳湖书院进学。
大衡自□□朝初设女学,至今已有近两百年,不论男女,皆可通过考试入各州府书院学习。
秀州府的鸳湖书院便是如此。
鸳湖书院十岁便可通过考试入学,六年后便可通过四月的考核结业。其中成绩优异者,便可由书院推荐去长安国子监进学,在国子监进学两年后,便可参加国子监的考核。若是能顺利通过国子监的考试便可入朝为官。
而鸳湖书院自前朝时便是江南第一书院,历经百年而不衰,如今朝中秀州府籍贯的官员几乎都是出自鸳湖书院。
乔言因风寒向书院请了假,乔列对每日起早去书院也没了兴致,索性一起告了假。
乔列听着刘年的话,不禁抿了抿嘴,她这般着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好全了,若是未大好便去了书院,病情加重又得惹人担心。
他皱了皱眉,真是麻烦。
刘年站在他身旁,虽然不能完全摸清楚他家公子这平静无暇的神情下,在想些什么,但大致能猜到些。
“公子若是担心,便亲自去劝一劝大小姐。”刘年道,“府中能劝得住大小姐的,除了老爷便只有公子了。”
少年睨了一眼言之凿凿的刘年,轻哼一声,似在怪罪他多话。
刘年抿了抿嘴,摸了摸下巴,他说得也没错呀。
他看着他家公子简单洗漱后,换了一件靛青色织银祥云纹的锦袍,抬腿便往外走去。
“公子去哪儿?”刘年一时没反应过来。
乔列冷声道:“陪姐姐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