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下了雪,翌日屋檐地面一层白霜。
清晨天蒙蒙才亮,粗使丫鬟婆子们弯腰打扫地上的积雪,用粗布擦拭地上残留的水渍。
阿番服侍朱珠穿衣,阿豆正在熏暖朱珠出门穿的披风。阿葡去厨房提了早膳来,阿萄为朱珠净面涂脂。
阿番的梳头手艺最好,给朱珠梳好发髻后,打开妆奁,取了一支蛇枝金钗,正要给朱珠簪上,动作顿了下。
阖目懒洋洋休息的朱珠察觉到阿番的迟疑,睁眼看镜,铜镜中阿番举着一支金钗,那支钗瞧着似有点陌生。
奥。
朱珠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她那夫君补偿她的。
阿番猜不透朱珠的心思,见姑娘没说话,手起手落,稳稳把簪子插入鬓间。
不得不说,这支钗确实配今日的发髻和衣着。阿番跟着朱珠久了,对自家姑娘的喜好了解得很是清楚。
待一切收拾好,用完早膳,披上熏得极暖的披风,朱珠把手插进手袋中,捂着暖暖的手炉去看姐姐。
厨房的下人们早就在观望,等着朱珠招她们过去。
三夫人和世子夫人打擂台,不管有没有对牌,她们定是站在世子夫人这边,毕竟世子夫人才是侯府的女主人。
同时,她们对朱珠是忌讳的,并不敢得罪这个年纪尚轻,姿容昳丽的三夫人。
不过她们在侯府呆久了,自有自个的生存之道,凡事一个“拖”字决,嘴上应了办事敷衍些,总之总有搪塞的办法,毕竟这个三夫人对侯府并不太熟悉。
然而她们等了半晌,直到巳时,三夫人姗姗去侯夫人那请安,也没有见她们的打算。
难不成想请动侯夫人不成?
如今世子夫人不在府中,今个一大早就带了姑娘去寺里祈福,还要添香油钱给侯爷点灯,得待上好几日,若是侯夫人真的为三夫人出头,到时候她们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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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还像往常一样去看姐姐。踩着青石小路走进青褚院时,只见两侧梅花零落不少花瓣,打在雪中尤有残香。
“姐姐。”朱珠步伐轻快走到窗前,毫不意外看到姐姐正凭窗看书,朱珠以往不曾注意姐姐看什么书,此刻心底腾出一丝好奇。
谢延放下书册,指节压住书页,取根签子夹了进去,这才抬眸。
只见小姑娘粉□□白的脸蛋藏在披风的毛领中,双手端在手袋里,不过是初雪才至,小姑娘已经把自己团了起来。
啧。
“进来。”
朱珠进屋后,下意识解开披风,一丝寒意猝不及防钻了进来,小姑娘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她的蘅香院,青褚院既没有炉子,也不烧地龙,活脱脱一个冰窟窿。
朱珠:……
谢延眉心微蹙,瞥了眼朱珠的杂狐狸毛披风,从柜中取出一件纯白狐裘斗篷。
朱珠接过斗篷,在姐姐的目光下,缓缓朝着身上披,最后还是默默放下斗篷,将自己尤带热度的披风系上了。
系上披风,小姑娘忙不迭捧起手炉,小声解释道:“姐姐,冬日寒冷,朱珠得穿熏得暖烘烘的衣裳。”
言下之意,这狐裘斗篷太凉了。
话音刚落,朱珠只见姐姐起身关了窗,兀自披上了自个方才嫌弃的狐裘斗篷。
小姑娘有点尴尬,表面镇定道:“姐姐,那我先练字了。”
还没练完五张大字,朱珠就觉得有些冻手,屋内又没有地龙,练字也不能握着手炉,凉气很快缠上了朱珠的手指。
朱珠干脆放下笔,把自个手炉摸了过来,问姐姐要了本书看,上头摊开一本书,下面插着手袋捂手炉。
这本书是关于云州的风土人情,朱珠是云州人,只是以前在家鲜少有出门机会,里面阐述的内容对朱珠来说还是蛮有趣的。
因为伸手翻书会冷,朱珠懒得翻书,干脆慢慢看,一页恨不得看上大半天,看到地老天荒。
“朱珠。”
朱珠茫然抬头,只听一声细微的纸张摩挲声,面前的书册翻动了一页。
谢延似笑非笑:“看书可还要有人替你翻书?”
朱珠低头,只见姐姐的手指压在她的书页上,又轻轻捻起书页,翻过一页去。
朱珠有点赧然,声音愈发轻了,脑中却忍不住随着姐姐的话畅想,“若有人替朱珠翻书——”
那还是真挺不错啊!
小姑娘表情如此坦诚,谢延眉心一跳,褪下斗篷,搭在朱珠肩头,语气严厉,“不准做小动作,看书便认真看。”
朱珠只得把自个的手炉和手袋收起来,不过姐姐的斗篷可真暖啊。
朱珠将手伸进斗篷中,似乎因为刚从姐姐身上褪下,里面藏着热气,一点也不比熏出的衣服差,朱珠满足眯起眼。
午后要离去时,朱珠取出自己带来的银票递给姐姐。
“上次回门姐姐借了朱珠头面,只是未收回去,朱珠没有别的,好在还有一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