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忍不住落泪,被别人看笑话,只好向舅母和穆夫人请示道:“穆夫人,舅母,方才打捶丸走的久,出了身汗,站在外头风吹得发凉。万一是惹了风寒,也不好过给各位夫人,我想着,能否借侯府的厢房歇息一会儿,免得扫了诸位兴致。”
她一直低着头,但仔细看,也能发现眼底的泪光。
在场的都明白她刚受委屈,决计都不会为难她,穆夫人没叫到穆澈,正尴尬呢,就接下傅兰茵给的台阶,宽慰笑道:“好孩子,你快去吧,等开席的时候,再让碧梧叫你。”
得了信,傅兰茵是一刻都不想多待,跟着侯府的婢女,去了隔间的厢房。
她将头埋在被子上,又专门铺了层手帕,眼泪不要钱似的掉下来,只觉得胸腔泛酸,一阵一阵的疼,心里将穆澈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又哭了好一阵子。
实在是有些累,才缓缓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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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开席,傅兰茵的情绪好了许多,只是迎上众多怜惜的目光,再好的菜肴都味同嚼蜡。
她强忍着熬到宴会结束,跟着舅母朝众人告辞,安安稳稳得上了马车。
宋芝情大概是扳回一局,非要缠着她跟她坐在一块。
傅兰茵心有郁气,索性靠着窗不理人。
“阿昭表妹,你气性可真大,澈表哥不理你就不理你呗,何苦和我生气。”宋芝情勾着嘴角,眼神中颇为挑衅。
傅兰茵之前不和宋芝情计较,是因为两人都在侯府,担得是宋家的面子,若是闹出闲话,丢的是宋家的脸。
现下在马车上,她直言反驳道:“表姐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你生气吗?那看来表姐你的记性不太好,回去应该让小厨房多给你做点核桃露,补一补好了。”
宋芝情气呼呼的,斜着她,“表妹眼疾好了后,口齿倒也利索。说些话都夹枪带棒的,我都要自愧不如。”
她抱着手臂,一副厌烦赌气的模样,倒像自己一点没做错,是傅兰茵小心眼。
气得她冷哼一声,又往靠近马车帘子的地方挪了挪。
月上柳梢,正是夜市热闹时。
他们的马车穿过街道,傅兰茵听见外面小贩的吆喝声,撩起帘子随意看着。
灯笼五颜六色,挂在各家的摊子上,台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穿梭玩耍的人群中,有人举着风车,哗啦啦转着,带起绚烂的光彩。
傅兰茵觉得惊奇,不自觉聚精会神起来。突然听得后面急促的马蹄声,以为是有人当街纵马,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瞧着是匹精壮的红鬃马,马背上的人身着黑袍,神色匆匆,仿佛是有急事。
可越靠近他们的马车,反倒是放慢速度,视线在到处梭巡。
那人打马到宋家二夫人的马车旁,向驾车的小厮通报几句,又见青黛也出来传话,仿佛是得到舅母的首肯,晃悠悠到了傅兰茵的马车边。
她缩回马车里,一言不发。
心中却不知出了什么事,静等着阿遥钻进来,手里还捧着牛皮纸包好的东西,脸上蒙着笑意:“小姐,是穆大人的小厮,追了我们一路,就为着送糕点呢。”
“糕点?”
傅兰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马车外的小厮道:“傅小姐,今日少爷多有冒犯,又碰上御史台急事,无法再碰面,惹得小姐不快。因此少爷吩咐我去买了七好坊新出的成双糕,向您赔罪。”
阿遥笑眯眯的,有些得意朝宋芝情看了一眼。
傅兰茵却有些发蒙,糕点的香味很足,她多年眼疾,慢慢就把嗅觉养出来,简单一闻,就闻出其中的柑橘香,渐渐有点甘甜的后劲显出来。
她呆愣着,这样的味道,在她的记忆里消失了三四年。
阿遥见傅兰茵没反应,就将包裹拆开,露出里面的糕点。
柑橘气息顺而被冲淡,是浓厚的香料油脂,一下就掩盖所有的清香,似乎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傅兰茵接过糕点,只见里面包着三四个小饼,圆乎乎的,外面的酥皮有些脱落,手掌仍能感觉到温度。
可等她全部打开,才发现糕点斑驳,碎成小块。
七巧坊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子,专做达官显贵的生意。最难得是味道也好,寓意也好,尤其是新出的成双糕,引得各家争着买。
糕点取的是好事成双的兆头,会在每个饼上印个好字。
然而送给傅兰茵的这些,硬生生在好字的中间断开,成了一个女,一个子,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偏小厮还在传递穆澈的意思:“少爷脱不了身,无法亲自来见小姐,想着晚上的宴席,小姐必定生着气用不了多少,就叫我买了七巧坊的糕点,望小姐能网开一面,别同他置气。”
傅兰茵盯着碎掉的糕点许久,终于从话语里摸出了穆澈的意思,这不就是提醒她,让她清醒些,婚事并非他所愿。
她猛地就将糕点塞给了阿遥,引起宋芝情的注意。
宋芝情凑过去瞄了两眼,见糕点全都是从好字上开裂,捂嘴讥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澈表哥还会虚晃一招,变着法子提醒你呢。”
傅兰茵心生怒气,只觉手脚泛起冰冷,语气不自觉加重,朝着帘子道:“那真是谢过你家公子,糕点我收下,话你也记得带回去,就告诉他,这桩婚约是圣上钦点,我做不了主,再有什么,也不必变着法子提醒我。”
傅兰茵说完这句话,又对阿遥道:“你前几天嚷嚷着要吃,这不就有人送来,你尝尝,不好吃就扔了吧。”
谁稀罕穆澈送的糕点,找着法子提醒她,当真碍眼。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大不了以后各家宴会都少去些。
察觉出其中不对劲的小厮:......
难道他哪句话说错,又惹傅小姐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