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中穆澈当场给她下马威的事,果不其然传了出去。
如今全京城都在说,穆澈并不满意这门御赐的婚事,因此迁怒到傅兰茵的身上。
傅兰茵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议论的,只是打定主意躲着穆澈,最近都窝在家中。
各家下的帖子,她都以身体抱恙的理由回绝了。
舅母大概是顾及她,索性叫宋芝情也乖乖待在家里,省得出去碰上爱闲话的,东打听西打听。
从前因着眼疾,寻常官家小姐要学的,都和傅兰茵没多大关系,现下她复明了,老太太就让她和宋芝情也一起学着看账本管家事。
还有其他的琴棋书画,趁着空闲,也叫傅兰茵都学一些,尤其是那鬼画符的画技,实在是惨不忍睹,弄得老太太看不过去,要亲自上手教。
这日天气不错,傅兰茵带着阿遥朝荣翠堂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侧路的小院子里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傅兰茵余光瞥见荷香,便停下了脚步。
侧边的小院,是单独僻出来给大舅舅一家住的。
以前外祖母因为母亲婚事中,大舅舅掺了一脚和他置气,便叫人把连通的院子专门隔开,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么多年,住着住着反而是习惯了。
看着院落里来来往往的婢女小厮,傅兰茵有点好奇,走过去向荷香询问道:“荷香姐姐,这是做什么呢?”
荷香福了福,正巧有小厮抬着木箱进来,里面装的都是书籍,传来浓郁的墨香。
“大公子来了信,说是不日就要回京城,夫人的身子骨不好,安排起居力不从心。老太太就揽了过来,要我将屋子先收拾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反而影响大公子歇息。”
傅兰茵四下看了眼院落,此处风景正好,一应都是青翠风雅的摆设,最是适合宋琪读书。
只是她记得,宋琪作为大舅舅的嫡子,向来是一家期望。
为着他的前途,大舅舅专门将他送去白鹿书院的恩师身边,算算时日,还没到要科考的时间,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但她到底是客居,不好多闻,因此随口再攀谈了两句,就径直向荣翠堂走去。
荷香引着她,还不忘笑道:“老太太方还念叨姑娘,说是午间吃了个酥脆的点心,专门留着要给姑娘尝一口呢。”
傅兰茵浅浅的笑起来,将手中的画微微摊开些,故作无奈:“外祖母说得好听,怕不是嫌弃我的画技不好,不想教了,所以让我去多吃两口糕点就算了。”
荷香眼睛弯弯,仔细看了看傅兰茵的画,上面的水墨已然有些形意,只是些许的线条仍旧是歪歪扭扭的。
“姑娘才学了一段时间,有这样的功夫,算得上天赋卓绝,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岂会是嫌弃您。”
祖孙俩学画画老是聚在一块,比起以前,关系更加亲近,都能开些玩笑了。
傅兰茵笑听到这般的夸赞,虽说心里晓得是荷香的恭维,但还是美滋滋的。
一张脸带着笑意走进去,整个人都喜气洋洋。
老太太还以为是有什么喜事,一边谨慎地看傅兰茵的画,一边指导道:“你看,这儿又犯了原先的错误,画画最忌急躁,阿昭,下次记住了。”
傅兰茵点点头,就听着外祖母的教诲,在书案上另起一幅。
老太太待字闺中时,就靠着画技超凡脱俗出名,因此傅兰茵跟着学,的确长进很快。只是她的手腕,多年不曾写字,有些无力,还不能完全做到下笔稳重。
好在老太太也不催,只是盯着傅兰茵画画,见她文文静静的,仿佛是心思都在上头,忽而就想起外面的传闻,默默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明白,傅兰茵躲在家中,就是为了避开穆澈。
这场婚事已经过了圣上的明路,再要更改,除非是皇帝亲口,只是普天之下,皇家的信誉最为重要,岂会轻易推翻。
可穆澈那样直白的做法,论谁家都会生气。
偏宋家被圣旨压着,也不能说什么。
想着傅兰茵正好的年纪,就这么陪在她身边,总是不出去见礼,日后吃亏的还是她,老太太就有些踌躇。
生等到她画完,才提议道:“再过两天,你表哥要回京城。我想着阿昭还没好好逛过街市,不如趁此机会跟着你大舅母,一起去码头看看,长长见识。”
她点了点傅兰茵的鼻子,语气里都是溺爱。
傅兰茵心中明白外祖母是找借口让她散心,怕她因穆澈的事,产生心结,因此一口应承。
她也想见见,宋府人人夸赞的大公子,到底长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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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秋高气爽。
码头上人来人往,停靠的船只占满一条走道。宋家的马车停在附近,大舅母临时染了风寒不能见人,就叫宋芝怡来接宋琪。
傅兰茵跟着二舅母生活,鲜少能见到大房的人。
大舅舅当年金榜题名,外祖母给他找了门看似门当户对的亲事,两人也算琴瑟和谐。
只是后来,大舅母家卷入贪污案,一朝抄家,她作为嫁出去的女儿,未曾受到牵连,但也气急攻心,从此缠绵病榻,别说管家了,就是下地也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