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凉下来后,各家的宴会反而是越来越多。
老夫人怕傅兰茵平常不爱出门,连衣裳都只备了些素雅的,便差荷香送来许多京城中新兴的料子,让她挑几匹做新衣裳,赶赶工,正月里她就能穿得喜气招人。
不过比起布料,傅兰茵更愁的,是两天后的穆家宴会。
傅家举办过菊花宴,穆家就用秋高气爽,适合聚会的理由,承办了一次家宴。京城中的人家,面子最要紧,既然你家有,我家自然也不能少。
帖子发了好几户常来往的,到时候同在一处,各家都有适龄的孩子,小姑娘在一块玩,少不了要准备些捶丸风筝的,让他们热闹热闹。
傅兰茵从前眼疾在身,这样跑动蹦跳的事,都不让她参与,生怕玩得高兴还要反过来照顾她。
明白里面的担忧,她也就不往跟前凑,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听着,女孩子的嬉闹声,马蹄擦过草地的声音,还有呼呼的风声,全都被她记在脑子里。
这回她的眼睛好了,总算是能过一过瘾。
将箱笼里的衣裳都翻出来,挂在衣架,摊在床上,她拣一件在身上比划,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兴奋。
阿遥将颜色艳丽的叠好,晓得自家小姐不爱出风头,便是真地想要玩,也宁愿穿着简单些。
只是今天的排场,倒是让阿遥想到了别的事上去。
傅兰茵浅浅披着件水蓝色的坎肩,旁边围着圈毛茸茸的锦绣,她回转身对阿遥道:“好看吗?是不是有点太显眼,该配个深色的压一压。”
阿遥低头看一眼床上的衣裳,素色淡雅,连云纹都是较为文气的竹子海浪,和宋芝情那些招人注目的大红大绿全然不同,哪里找到的深色的压,她有些无奈道:“小姐,身上这件已经很淡了,再淡,遇上宴会里的高门小姐,穆大人眼里哪能瞧得见你?”
傅兰茵略微一顿,疑惑的将坎肩脱下来,搁在床边,“谁说我是穿给穆澈看的?”
她坐在小凳上,朝着阿遥看,取过她手里的攀膊随意把玩着。
“从前没见小姐你操心衣服呀,难道不是因为家宴上会遇到穆大人?”阿遥说得揶揄,带着点笑意盯着傅兰茵。
傅兰茵微微避开眼神,将床上的衣裳重新扫了一遍,反驳道:“才不是因着他,我是头一回能打捶丸有些开心,哪里就和他有关,阿遥啊阿遥,你连我的心意都不晓得,还随意瞎猜,今儿个罚你不准吃点心。”
她用手指戳了戳阿遥的脸颊。
阿遥立马不依,摇着她的手臂求饶:“小姐,我们小姐最是心善,那怎么行呢,我不说就是了,穆大人可比不上菊花糕,我还是吃点心吧。”
傅兰茵噗嗤笑出来,眼睛里都是调笑的意味,恍惚就瞥见被束之高阁的圣旨。
她晃荡着脚,似乎有些得意,想不到吧,你还比不上我们阿遥爱吃的糕点。
发现傅兰茵只是开玩笑,阿遥就大胆起来,带着好奇得猜想:“小姐,你说穆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长得好不好看,有没有大公子那般英俊?”
傅兰茵凝眉细思,记得宋芝情向她抱怨时,从未提起过穆澈的容貌,想来应该是长得不错,不然换宋芝情的脾气,定是要多讽刺几句才肯罢休的。
大公子是他们这辈里的独苗男丁,与老太爷长得相似,又自有诗书气,常常能听见下人议论,倒也不清楚他们容貌的高下。
“阿遥,你怎么比我还在乎呀?”傅兰茵戏谑的挑眉。
“因为他是小姐未来夫君呀,阿遥陪您这么久,肯定希望您嫁个最好的。”
阿遥想得天真,傅兰茵恍然失神,未来夫君......
她的未来夫君会是什么样呢?
患有眼疾的时候,傅兰茵明白自己的情况,托生在官家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至少还有舅母帮着找不错的人家,可最后的结果,仍旧艰难。
她都想过,若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不如剪了头发做姑子去,省得在家中麻烦长辈。
可现在突然就定下亲,她反而产生莫名的憧憬。
要是能像云哥哥那样的就好了。
念头刚冒出来,阿遥就察觉傅兰茵的意思,凑过去笑嘻嘻道:“小姐,你该不会又在想云......”
“嘘——”傅兰茵作出噤声的手势,下意识朝四周看了一眼,“不能提他的名字,阿遥,别忘了。”
阿遥捂着嘴,也反应过来,低声劝道:“哎,小姐你之前暗中托人找了那么多次,送回来的消息都一模一样,您再想着他有什么用呢。”
傅兰茵沉默着。
是啊,自从十二岁跟着母亲到外祖家,她就失去了云哥哥的音讯。再后来去找,得知他们家犯了案子满门抄斩,唯有年岁小的被流放。一路苦寒之地,颠沛流离,都不晓得云哥哥能不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