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殿门外置了张方桌,正有个身穿蓝色旧衫的和尚坐在那儿,面前摆了观音灵签、龟壳、铜币,以及一只破旧的狼毫和签纸。
和尚瞧着年岁还小,老太太是不信这个年纪的僧人能有什么厉害的,便想绕过他往其他神像去跪拜。
谁知付姝云却起了兴致,道:“祖母,我想卜一卦。”
姜氏扯了扯付姝云的衣袖:“卜什么卦,陪你祖母上香去。”
卜卦倒也耽误不了功夫,老太太近日心底又舒畅,难得好说话:“孩子要去你就让她去,拦着她做甚?”
姜氏一笑,也只好放她过去。
付姝云与和尚三言两语说了几句,又依着小和尚所言,抽了灵签丢了龟壳。和尚仔细看过卦象,便以此象做了详解,说话语气颇为老成,令人信服,付姝云来了兴致,还欲多问,就听姜氏咳嗽了两声。
她只好闭嘴,拉过一旁的付茗颂朝老太太得方向追了上去。
叫她这一拽,茗颂的衣袖拂过桌前,轻飘飘地将签捅与龟壳扫落,小和尚忙伸手接住签捅,却还是落了一支签,他弯腰去捡,刚一碰到灵签便缩回了手,再瞧一眼落地的龟壳,只听小和尚嘟囔:“天下之坤位,是凤……”
他神色微变,是凤凰。
付姝云这一个算卦的功夫,就见老太太身侧少了个人,她随口问:“兰姐姐呢?”
姜氏往人群拥挤的灵愿树看去:“那儿呢,替你祖母求平安。”
说罢,姜氏一叹,同是一般大的年纪,怎她就不知跟庄玉兰学学,上香都不忘为老太太祈福。
那厢,庄玉兰将写有自己姓名的灵签挂上最矮的树梢,双手合十,闭眼在树下祈愿,看着虔诚无比。她轻声开口道:“菩萨在上,小女这一生别无所愿,一愿嫁得良婿,二愿夫家体面富贵。”
说罢,她十指紧扣,朝灵树拜了一拜,这才睁开眼回头去寻老太太。
忽然,身后一道干净清爽的男音道:“捐了香火钱,下山吧。”
“世子,夫人让您在这儿等着,说要找高人替您算卦呢。”小厮提醒他。
那人似是一叹:“这占卜算卦,哪能当真?”
庄玉兰被这道声音吸引了注意,回头一瞧,竟还是个白净少年,浓眉大眼的,俊秀之外还带着些许富家公子的清冽。
小厮替他将灵签挂上树梢,苦口婆心地劝自家世子爷对着灵数拜上一拜,偏生对方是个不信神佛的,说什么都不肯弯腰。
她瞧着那树梢上的灵签,正是沈其衡三字。
须臾,有个中年女子在庙殿唤了声衡儿,人便从她面前走过。
一阵木香,叫人心下隐隐一动。
——
又过三日,付宅开始置备乔迁宴,姜氏已将帖子都分了出去,可她对国公府的回帖并不抱期待。
清早,庄玉兰如往常一般去给老太太问安,行至门外却听到姜氏的说话声,她鞋尖一个打转,欲要避开时,就听姜氏缓缓道:
“儿媳仔细打听了一番,那国公府仅一个儿子,名沈其衡,与长央侯家订有婚约,可惜那侯府姑娘身子薄弱,长年卧病在床,这不,还未完婚过门呢。”
姜氏顿了顿,又道:“还听闻是个品性端正的,也颇有文采,国公夫人亦是个讲理之人。若是茗儿能嫁进国公府做妾,想必也能过得省心。”
庄玉兰闻言愕然。
姨奶奶要将付茗颂给国公府做妾?!
那可是国公府啊,寻常人家几辈子都攀不上,哪怕是做妾,也未必能有那个福分,老太太怎会想为付茗颂讨这门婚事?
庄玉兰不可置信地往回走,脚步忽然又顿在了青苔石阶上,等等……沈其衡?
国公府世子,沈其衡?
原是国公府的,怪不得那日瞧见,便觉他与常人有异。
庄玉兰忍不住一笑,姨奶奶与大夫人未免想岔了,人家国公府的妾室,也不至于要一个小官家的庶女,何况付茗颂还有那种娘亲。
正此时,丫鬟捧着帖子一路从长廊穿了过来,庄玉兰将人拦住,好奇问:“谁家下的帖?”
“回兰姑娘的话,是国公府的回帖,说是国公夫人届时要来吃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