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自8号半夜发出最后一次动静后，就彻底沉寂的广播。

此刻听到里面传来中年男人试音的‘喂喂’声时，苏格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一手捏着傅晏的小臂，试图听清楚里面传出的所有动静。

傅晏被捏住小臂的瞬间，脸色陡然僵硬了一秒，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

广播内传出那声试音后不久，就传来一道年轻人的声音。

虽说不是播音腔，但也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语速不急不缓，十分清晰。

“A市民众请注意。”

“A市民众请注意。”

这种全市范围内都可以听到的广播是这几年新增的，仿照以前防空警报的设置方式，在部分高层楼顶等地安置。

其原理就是多台发声器同时工作，根据声音传递的半径，设置多台机器，最终达到全覆盖的目的。

A大家属院这里之所以能听的这么清楚，就是因为不远处一栋高楼顶层就有一台发声器。

这种大范围的广播装置平常不会使用，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启动。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这种设备都设有备用电源，这也是断电这么久它还能正常发声的原因。

由于这几年，大多人习惯了使用手机电脑等各种网络设备。

尤其是各种网剧、网游、有声剧、小视频，直播等五花八门的影音资源占据了大部分人的日常。

观看有线电视的人都在逐年减少，更别提其他的。

除了常年开车的人会在车上听听无线广播外，已经很少有人会专门打开收音机收听广播。

虽说遇到失态紧急如地震预警等状况，可以使用防空警报作为预警措施。

然而遇到紧急状况时，防空警报所能传达的讯息又太少。

这也是当初高层为什么要下功夫安装这种覆盖全市的广播设备的主要原因之一。

眼下，这台在末世后成功运转的机器，也证明了高层当初有备无患的决定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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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播中的声音传遍A市每一个角落时，好些丧尸都傻在了原地，似乎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广播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还有些离放置有发生器的楼较近的丧尸，则开始慢慢围向声源处的高楼。

其中大多数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还有一些则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眼下还能够辨认出穿的是校服。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彻底变成覆满污黑血渍的‘盔甲’了。

因为当初8号下午异变爆发时，除了几所大学和一些寄宿制学校因为无法突然放假，而选择了校内集体隔离预防的措施外，剩下的中小学都延迟开学了。

所以除了丧尸中大部分是这一波人。

目前在外流浪的人也一样，除了这些异变突发后逃出来的学生，和一些不得不上工的当代打工人外，当初大多数人都是在家的。

现在街道上的丧尸之所以没有形成影视剧中那种丧尸潮，就是因为还有很多丧尸被锁在了屋里，被动隔离了。

除了丧尸，A市还有近四成五的幸存者，也是一股庞大的数量。

根据末世前最近一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A市的常住人口数量就高达八百万。再加上流动人口，眼下A市还存活的人口数怎么也有近四百万了。

如此多数量的人经历了近四天的停水停电停燃气，还是暂时做到了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哄抢，足以证明众人心中对上层领导的信任。

这其中自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出于种种原因做出了一些其他举动。

但是丧尸当前，世界观破裂后陷入恐慌的人，做出什么都不是太奇怪。

四百万仅仅是A市的数据，放眼全国，存活率更高或者更低的地方肯定也有。

曹峥一行人一路行来虽然也见到过一些奇人异士，但都在潜意识中忽略了这类人。

因为在他们心中，这部分人只是极少数，没法给绝大多数普通人提供帮助。

只有具有普遍性和通用性的办法，才是目前适合广为传播的办法。

所以几人并没有提及一些异常的状况，因为不具有普适性。

总之，回到之前的话题。

现阶段这么一大批人如果同时前往基地，不说会不会遇到丧尸之类的。人一多，总是会发生各种预料之外的事件。

所以，曹峥等人一开始认为，关于基地的消息不能直接宣扬出去，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首先最重要的是稳定民心，还有解决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比如吃喝，还有那些丧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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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A大家属院门口，也就是曹峥还没下楼前。

其他几个在车里的人一开始是在闲聊，后来有人觉得无聊就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却没想到误打误撞收到了一道微弱的信号，可能是由于发射位置距离此处较远，收听到的内容杂音极多，非常不稳定。

但因为里面的信息一直是重复播放的，所以想要听明白听清楚也就是多听几遍的事儿。

总之等曹峥再次出现在小区门口时，几人已经全部听清楚听明白，且讨论的正热烈。

原本他们打算等曹峥来了，大伙儿再找个地儿细细讨论个章程出来。不过一看曹峥出来时情绪不对，就先把这消息给祭了出来。

因为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儿，在这事儿面前都得往后稍一稍。

等这事儿处理完，曹峥估计也就冷静了。

反正等几辆车到了地方，他们先把楼里零星几只丧尸处理了。

然后像以往开会一样，开始商量到底说什么，怎么说，由谁说。

最后商量好了，几人一致推出牟子邢作为代表发言。因为他普通话标准，且表达能力比剩下的几个都要好。

牟子邢就是之前在车里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位，至于这表达能力强这一点儿，他自己都好奇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难不成就因为他平日里说话习惯了带几个成语，和其他人比起来稍微显得文绉绉了点儿？

事实就是如此。

当胖子，也就是季超，十分形象的当众模仿了一遍他之前在车里的原话。

什么‘珍馐美味’，什么‘殊荣’之类的词一出来，就让牟子邢全票通过了。

就这么简单。

不过终归是临危受命，牟子邢也有些紧张。

甚至刚开口的时候，他感觉自个儿小腿肚颤的厉害，声音中都带着些颤音，和当初第一次被推到全班面前唱歌时的感觉差不多。

但多念了几句，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总之等牟子邢对着话筒字正腔圆匀速吐字，力保自己的每个字都能清楚的传到A市的每个角落时……

他脑中一直回放着处理了楼里那几个丧尸之后，大家汇报自己的想法时提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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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已经开建安全基地了，足以证明现在还不到最糟糕的时候，还有救。那咱们就要对得起自己当初的宣誓……”

“是，咱们人少，手底下没人，维持整个A市几百万人的纪律很难。但咱们现在的目的，是尽量保证更多人能活着。所以，首先最重要的是吃喝……”

“一户普通人家，屋里储存的米面最久也就能吃两个月。还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备粮，像是一些吃惯了外卖的年轻人……当然还有不少人有粮也不会做，不是会做饭的人已经异变了，就是因为停水停电觉得无从下手……这些人都是迫切需要吃饭的人……”

“除此之外，就是那些从学校里逃出来的学生们，当然还有外来务工人员。他们中除了本省本市的，也有本省外地的，更有外省来的。这些人都是眼下受影响最深的，也是我们必须考虑到的急需解决‘住’的问题的一部分人……”

“咱们之前去的小区就是A大的家属院，我记得那一块儿就是A市大学城的中心地带。A大、A商大、A农大，A师大都在那附近……每所学校都有小几万人，加在一起，现在存活的最少也有五万人。这五万人，都是经历过多次集体训练，清楚什么叫令行禁止的五万人，也是我们暂时可以借助的力量。”

“……只要有组织，有纪律，就有希望。丧尸咱们也打过，也就那么回事儿。老子就不信这么多年轻人还打不过几个丧尸了！”

“……安全基地才刚刚开建，不是不能过去，而是要慢慢分批过去，不然这中间的这段路程也会出现很多意外。先不说这次的异变是全球性的，不像过去那些局部暴发的咱们还能等待各方救援，现在是逃到哪儿都不安全。”

“安全基地那地理位置，咱们都听到了说是在Z镇。Z镇之前就属于比较偏僻人少的地方，附近有河流和田地，应该可以解决部分粮食问题，但那都是之后的事儿。”

“那画面完全可以想象，不光是A市的人，还有周边其他地方的人，全涌到一个小镇去，还是不太现实……”

“城市里的高层多，住房也多。尤其是眼下，不管是人也好丧尸也罢，还有极大部分都是隔离在屋子里面的。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离开，只要解决了丧尸，这里也能变成一个安全基地。”

“没错！我们完全可以占据现有的优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对外，先把丧尸都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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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等苏格紧张兮兮的等着里面的人发言时，先听到的是那人的自我介绍，来自哪个区哪个营……详细到了几几年到几几年在哪儿服役的程度，先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可信度。

再之后就是一番动员A市市民，尤其是大学生们的讲话。

可以称得上是言之有理言之有物，发人深省。

“目前正在经历的这次异变是全球性的灾难，我们无处可逃无处可避，也得不到有力的支援。”

不轻不重的嗓音像是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将一些人心中的幻想和希望都戳破了。有不少人在这一刻觉得身处地狱，无处可依。

“目前水电燃气全停的状态下，我相信很多人都有几天没能吃到一口热饭。可能逐渐见底的粮食和用水也让你们心生恐惧。但在这种情况下，A市绝大部分人还能够住在自己家中，得到较好的休息……”

“衣食住行四样，自古以来都说‘民以食为天’。目前来说，最为关键的是‘食’和‘住’。全市发生异变的人，换一种大家更熟悉的称呼方式，也就是丧尸，目前达到了A市人口的半数……”

牟子邢也是一边回忆一边措辞，手头有没有稿子。再加上众人赶鸭子上架，这就导致他讲话时有时会发生跳跃，出现前后不搭的情况。

但末世后的一切攥住了太多人的心，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儿小问题，大家都投入了进去。

比如一听到半数，大多在家中静静倾听的人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A市人口的半数是个什么概念，就是人口数的50%。

换一种说法，也就是说一个A市人过去所认识的人当中，有50%的人变成了丧尸。

有些感性的人当场哽咽出声，为那些不知道是否平安的旧识，也为那些已经变成了丧尸的人，更为那些丧尸们的亲属。

就像之前那位年轻的妈妈，她听到这儿没忍住默默流泪。

两岁的女儿正坐在她怀里，背靠着她玩着手里的洋娃娃。

洋娃娃的头发被炸成了两束歪七扭八的麻花辫，还是几天前刚开始隔离居家时，男人哄女儿玩时动手扎的……

那话都快被人说烂了，但不得不说被说烂的话大多都是有道理的。

比如，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有人哭，自然也有人笑。

为自己的幸运，为家人的幸运而感到庆幸的人。

他们不是感知不到他人的痛苦，只是就在这一瞬间忍不住为自己和周围人的幸运而感到高兴。

比如心大的冯毅和冯灏父子俩。

冯灏没忍住猛地一个仰卧起，坐在了沙发上，冲着他爸傻笑，“爸，咱们家都是那幸运的50%欸！这运气！绝了！”

冯毅还没来得及搭茬，冯灏又挨抽了。

酒红色短发的女人这回几巴掌拍在冯灏后背上，她眼睛泛着红，带着鼻音恼火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同情心同理心都没有……”

……

除此之外，更有一些隐在其中的真正幸运儿。

一些因为种种机缘，而一早就觉醒了精神力的人，还有一些阴差阳错得到空间的人。

比如孙翔郑馨怡一行人，此时也都在静静聆听广播里的声音。

“但这半数丧尸，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和大家一样听从指令居家生活的市民。所以在变为丧尸后，这部分丧尸就被困在了屋内。剩下的一部分在外面游荡的丧尸，目前大约有近三十万。”

三十万！这个数字几乎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少。

大多数人之前一听到50%，就觉得外面大概有几百万丧尸游走。

眼下这个数字比他们想象中的少了九成，自然是大感意外。

甚至有种剩下的活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外面的丧尸给淹死的感觉。

但苏格跟他们不同，她是觉得多。

因为之前回来的路上虽然也有丧尸，但并没有给她一种‘多’的感觉。

她听着广播里的话，睁大了眼睛，手中不自觉的用力捏住了傅晏的胳膊，有些难以置信的想向傅晏求证，“他说的是三……”

苏格：？！

话还没说完，苏格就意识到了傅晏的不对劲。

因为这一回傅晏没有防备，所以忽然被捏了之后，他脸色变白乃至皱眉倒抽凉气的样子，都被苏格看的清清楚楚。

苏格立马就反应过来，瞬间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有些着急道：“是不是还是没有好转？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问完没忍住打了自己的手几下，嘴上说着，“都怪我，怎么一激动就抓东西。”

傅晏反应慢了半拍，等苏格结结实实的打了自己两三下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制止了她的举动。

苏格这个毛病从小就有。不管是害怕、激动、开心，还是震惊，她都喜欢拍或者捏自己身边最趁手的东西。

之前傅晏好好的时候，这个小习惯倒也没多打眼，反倒透出一丝亲昵感。

但傅晏如今的‘战损’状态下，这个小习惯就变得比较折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