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上的石榴花簪摘下,随手放到梳妆台上:“你喜欢便拿去玩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等我有空再做一个,也给素橘玩。”
素桃欢欢喜喜的将石榴钗收了起来。
温酌方提到素橘,这丫头便进了来,手里还持着一个信封:“小娘,您家里人回信了,奴的哥哥一拿到,便给奴送了进来。”
“快来,拿给我瞧瞧。”
拆开信封,里面纸张仍是她熟悉的手感,是她还在家时买的最次等的生宣,温酌看着看着,双眸一酸,一时忍不住便要落下泪来。
温豫信中说,他已知道她这么做并非为了攀附荣华,都是迫不得已为了他和姆妈,他已定好春闱下场,因为顺宁府被蛮人占了,他没法回原籍科考,今年朝廷已经下令,叫各府收纳的流民中若有参加科考的,可不回原籍在当地科考即可,只有持了户所,是朝廷认证的童生便都可参加,叫她不必忧心。
银子都是姆妈收着,必不叫一分一厘被浪费,如今天气已转凉,姆妈买了新棉花棉布,做了两件冬衣和棉被,也买了炭火,一切都很顺利,叫她千万保重自身,以待来日。
她知道哥哥是知道了她的意思,也明白要发愤图强,将来才能将她赎出来。
温酌看着手里的信看的入了神,愣了一会,发现素桃已经拿了午膳回来,点上蜡烛,将信燃了,丢到铜盆里,温酌这才心安了许多。一下午便又是做绣活打发了过去。
用过晚膳后,温酌等了许久也不见季长盛来,便打发素桃出去,瞧瞧问了问,方知季长盛又住在府衙了,这些日子公务实在繁忙。
想起那日,季长盛所说征集兵粮的问题,温酌不禁满头问号。
本朝实行职军制和府兵制,职军便是直接由朝廷各将军管辖的兵团,她知道的便有戍卫京师的金吾卫,驻扎沿海闽洲的苗刀军,驻扎北境的白袍军,中洲的庆历军,还有今上最小的儿子十三郡王统领的玄甲军。
府兵则是各府募集的民兵,无战事时则要种地为民,有战事时则为兵,各府均有征兵名额,朝廷规定每府必要征五万在册的府兵,而这些府兵吃穿用度则有各府承担,每府有一名折冲参将,直接听命于朝廷,平时带着这些府兵训练。这些府兵主要职责便是抵御外敌镇压流民暴动,若朝廷需要,有调令时也需离开家乡去外乡作战。
顺宁府远在北境,不及南方富庶,五万府兵的吃穿用度都要顺宁府承担,那个张府尹也是个贪官,顺宁府不是负担不起这么大的一笔开销,而是府中财政便剩不了几个钱,他便没了油水可贪。
这人便胆大包天,不仅对顺宁百姓巧立名目强征税,还造假册上呈朝廷,五万府兵实际上只有几千,便是这几千府兵都不发钱粮,洪水灾疫过后,竟无钱粮赈灾。蛮族看准了时机一鼓作气打入顺宁府,这个张府尹早就逃之夭夭,几千顺宁府兵顽强抵抗,还是不敌,被俘的兵将俱都被砍了头,堆在顺宁城中,城中老弱被屠妇人被奸掠,形状好不凄惨,宛如人间地狱。
她的大哥温承便是看不过这位张府尹的做派,气愤的南下投军,杳无音信已经三年了。洪灾后,他们温家虽算不上富户,却也不忍如此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不仅免了佃户们一年的租子,还设了粥铺接济无家可归的流民。
一开始得知蛮族入侵,他们还一直相信,朝廷绝不会做视顺宁不管,直到顺宁城陷落,蛮族要打进阳城县的消息传来,不管是距离顺宁的白袍军还是朝廷的庆历君,都没来救援,他们一家才遣散奴婢,匆忙收拾了一些细软南下逃亡。
当时若是十三郡王的玄甲军驻扎在北境就好了,一路南下时,温豫便长吁短叹,十三郡王统领的玄甲军号称战无不胜,只是当时南境百越叛乱,玄甲军一直与百越作战,到现在都没完全平叛。而白袍军没来救援,则是受到金国渤海等国联军进犯。温豫感叹,顺宁陷落当真是时也命也。只恨那张府尹,虽然逃回西京,被砍了脑袋,一家子男的刺配流放为奴,女的没入教坊为妓,也抵不过顺宁府百姓们的惨死。
若无朝廷命令,府尹是无权调动府兵出府境的,若只是普通练兵何须筹集钱粮,温酌虽是个闺阁女娘,却也觉得不同寻常。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想也想不明白,渐渐困意上来,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