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弹!投弹!用烟雾作掩护!”
一排青烟向崖顶的机枪阵地飞过去,大地和桥体在剧烈地摇晃,碎石如同暴雨般泼洒而下,刹那间团团笼罩住整座吊桥……
“宝财!你先走,我掩护!”射出一梭子弹,小米丢掉空枪,随后便撅起腚,手脚并用向桥头没命地狂奔。他这战术动作很特殊,如果粘上毛,那就是受惊飞奔的大猩猩。平时在训练中,每当他表演这个动作时,战友们都会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还有人当场起哄,一边拍巴掌,一边叫他再来一个。可小米不以为然,他那超强抗打击能力的脸皮,往往连红都不红一下。他的座右铭是:“实用的招式不好看,好看的招式都不实用。我这叫仿生学,仿生学用在军事上海了去,你们没文化,不懂这个。”为此,老陈还特意“夸奖”过他:行!你真行!只要能躲过子弹,你狗日的愿意咋用就咋用。
老陈当时说的只是气话,但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战场突然变成考场,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令所有人都替小米捏了一把汗。
子弹在小米身边游走,“咻咻”的呼啸声好似钢勺刮动着瓷盘,刺得他龇牙咧嘴直缩脖子。
“行!你狗日的可真行!”老陈恨恨骂了句,“在哪儿你都敢耍活宝!”
甭说,小米那一颠一颠、左摇右晃的姿势还真有说道,敌人射手换了整整一个弹夹,愣是没击中他,也不知对手水平太差,还是他小命比较金贵。
“也何?”老陈眨眨眼,“你老小子挺有尿性啊?”
“排长!106、023!”郑宝财拼命喊了一嗓子。
“敌军指挥部的位置?”老陈又惊又喜,派这两个人去摸掉观察哨,现在看来真是太英明了,若能趁此给敌人致命一击,那么这场仗就好打多了,“金玄和!赶快夺下迫击炮!”
“是!”
桥头上的士兵,已被难民冲得七零八落。刚刚达到的溪山团二营,也被人群阻在了外围。但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太久,陈沂生心里清楚得很:一旦让对方展开了攻势,二排这几头烂蒜,估计会死得比谁都惨。
陈东抱着机枪闯过大桥,率先冲进了迫击炮阵地。失去了观察哨的敌炮兵班,一个个抱着弹药不知所措。曳光从他们身上急速抹过,120毫米迫击炮的炮身上,挂满了碎肉和粘稠的血浆。
“调转炮口!”
邵海山喊声未落,一个濒死的炮兵,奋力将手臂塞进了炮管。
“你他妈的!”陈东气得咬牙切齿,“可真有邪的!”
“赶快过桥!赶快过桥!”
杨雪龙身后的敌军,被老陈扫成了烂西瓜。爆泼而出的鲜血,将地表裸露的电线浇得火花四射。顾不得抹去脑后的血水,雪龙强咬牙关手脚并用,象个土拨鼠似的,在桥面快速溜爬。
崖顶机枪再次响起,白烟从雪龙的腿侧一游而过,巴掌大的皮肉被血浆高高顶起,痛得他撕心裂肺哀号了一声。但声音刚刚喊出半截,脖子突然一紧,一个迈着猩猩步的人,将他死命拖过桥体。身后,是长长的、猩红的血线……
“排长!”一个战士飞身撞开陈沂生,几道曳光从昏黑的身影中飞速穿过,黑油油的桥心铁链,被爆得火星四射……
“金锁!”一道血雾喷出,涂了老陈整整一身一脸,“金锁啊!”
刘金锁闷哼着摇了摇,拖出长长的血水,从铁索的断裂处,慢慢折向崖底……
转身打出一排子弹,机枪阵地的士兵在血幕中迸出了脑浆。老陈仰天悲啸,辛酸的泪水夺眶而出……“迫击炮!迫击炮死哪去啦!给我压制住重火力!”
一束束曳光从崖底再次掠过,炽热的硝烟味呛得他喘不过气来。铁索上“嗞嗞”爆出的火星,烤得他皮焦肉绽苦不堪言。
“是高射机关枪!”
身子陡然一轻,巨大的桥体猛然一顿,断裂的铁链夹着风声,向老陈席卷过来……
“排长!”
肩头硬生生接了一记重击,气血翻腾的老陈,摇晃着浑然不清的脑袋,从倾斜的桥体上一滚而落……
“嘭!”一把勾住断裂的铁链,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阵阵袭来的呕吐感,老陈打起精神瞧了瞧:身子正悬在半空,随着山风微微激荡。脚下已是黑洞洞的万丈深渊……
“金玄和!你他妈在干啥?快点!”弹链“喀”的一下卡在枪膛,射出最后一颗子弹后,陈东急得脑门见汗,“排长快当人家靶子啦!狗日的迫击炮到底能不能用?”
“闭嘴!老子比你急!”汗水从金玄和头上滴进炮膛,血肉粘稠的膛壁上,被洗出了一条深深的水沟,露出阴森的金属光泽……
“同志们!为了保护人民的大桥,跟我冲!”从北侧掩体中站起一个敌军军官,他挥舞着手枪,冒着枪林弹雨,身先士卒冲向桥头。
“妈个X的,给我干掉他!”邵海山咬牙命令道。
“噗噗噗……”中方阵地上飞出的子弹,将军官打成了两截。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血红的肠子被高高抛起,套住了一个战友的脖子。“啊!!!”半截身子极其痛苦地扭曲着,随着惯性被强行拖出了数米……
“连长!”敌军中传来巨大的悲号,“为连长报仇!”前排士兵端起机枪,不顾胸前激射的鲜血,疯狂搂动着扳机。“溪山团,是不可战胜的!”临死前,他给中国人留下了这句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