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你到底打什么主意?”邵海山被彻底弄懵了。有些时候,这个土老冒排长做事,往往会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没啥主意,就是想混过桥。”
“混过桥?”邵海山一愣,随后咂咂嘴,怎么品怎么不是滋味,“我说老陈,混水摸鱼也不是你这么个混法,好好看看咱们的鞋,当地老百姓穿得起这个吗?要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敌人不都成了傻子?”
“也是……”瞧瞧陈东那白花花的屁股蛋子,老陈略有所思,“都穷得光腚了,这鞋咋还能比脸都立整?”拾起块石头递给老邵,陈沂生一努嘴,说道,“到一边,自己给它弄个窟窿。”
“砸坏它?”
“对!用力砸,别心疼。把大脚趾露出来,顺便再往趾头涂点泥。”
“这么干能行吗?”
“那你就别管了,”陈沂生讪讪一笑,“要说扮穷人,嘿嘿!你们都得听我的。”
邵海山无言以对,领着众人跑到一边制造“凉鞋”去了。没过多久,当他穿上这双“解放凉鞋”,看着乌黑的大脚趾,心里暗暗好笑:“要是连长他们看到二排这叫花子的德行,没准一上火,能管咱叫亲爹!”
摘下陈东的表看了看,老陈点点头,随手戴在了自己的腕子上,“还有四分钟,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锤子买卖!”
“……官僚和**,迫使我们离人民群众越来越远,”丛文绍在信中说道,“我们的党,是建立在为人民服务的基础上,失去了这个基础,人民就将抛弃我们。这一点,所有的党员都是心知肚明,可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地领悟到?当大多数党员把升官发财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时候;当他们把入党看成是换取仕途资本的时候;当老百姓把怨气压在心底,用不合作的态度来逢迎我们的政策时;一场即将到来的暴力革命,就被埋下了深深的种子。我担心有一天,曾经竭力拥护我们的老百姓,会向我们吐出仇恨的口水;我担心有一天,有人会以打倒‘反动派’的名义,率领群众向我们挥起专政的铁拳;我担心有一天,‘为人民服务’这句话,将成为笑柄,被后人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我担心……”
“丛文绍这担心也够多的,住监狱都不老实,还要操心这个、愁愁那个,看来一日三餐真是吃多了,嗯!不行,这量还得往下减……”吴文欢厌恶地皱皱眉,轻轻一掸信纸。
这封信是由军区转发,也是丛文绍反党、**集团的有利罪证。按规定,所有党员都必须对他展开揭露、批判。不但要挖其三代祖坟,而且还得踏上一支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该!”吴文欢在心里腹谤了一句,“你说你丛文绍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老老实实打你的仗就得了,政治这行儿,你那二五眼玩得起么?哼哼!当年留学那时候,你姓丛的是比我强,可强管什么用?不还是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唉……人哪,就是个不知足,放着师长你不当,还想当**是怎么着?”
若非军区规定所有高级将领都必须仔细阅读,吴文欢真想一把火把这封信给烧了。所谓同行是冤家,同学也不例外。没办法,他只好耐着性子往下看。可是没过多久,丛文绍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中国军队最新出现的新情况。特别是老陈的二排,他根据现有掌握的资料,着重提醒了各级指挥员,应该注意的若干事项。
“糟糕!”一拍桌子,吴文欢怅然坐倒,冷汗簌簌而落,“老百姓,我怎么忽略了老百姓?”想到这一层,他当时就坐不住了。这又不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中国人民解放军,当然没有义务替他看家护院了。
抓起丛文绍的报告,吴文欢勉强又看了几眼。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老将,丛文绍一针见血地指出:老百姓是荣誉师的死穴,也是中国小分队唯一可以利用的优势。在被隔离审查前,丛文绍曾经有个构想。那就是彻底依靠群众、发动群众,用人民战争的**大海,来淹死这伙误入国境的中国小分队。但是一个小小的女服务员,却把他的构思完全打乱了。老百姓非但没有像当年那样紧紧团结在党的周围,反而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了。这才短短的几年,民心、民意就发生巨大的变化,不但丛文绍难以理解,连当地政府,也是始料不及的。
“敌人若是在百姓当中制造混乱,那该怎么办?”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想。时间在一秒秒流逝,汗水顺着后脊背,缓缓漫过了裤腰带……
“同志们辛苦了!”抬手给哨兵敬个礼,杨雪龙的派头很像个大领导。
“首长好!首长辛苦了!”哨兵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一看就知道是精锐部队混出来的老兵。
“吃饭了吗?”
“对不起首长,我正在执行任务,您有什么吩咐请指示!”哨兵不卑不亢地答道。
“很好!”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杨雪龙瞧瞧身后络绎不绝的人群,又问:“这些人里,有没有可疑的?”
“报告首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异常!”
“嗯!你很认真。可这人群……要是不能尽快疏散,后面的军用物资恐怕就过不来了。”
哨兵眨眨眼,上下打量一番杨雪龙,“请问您是……”
“我是溪山团的,这是我的证件。”说着,他掏出缴获的军官证递过去。
“溪山团一营……咦!照片呢?”猛然抬起头,哨兵疑惑地看看他。
“没有照片吗?怎么会?”一把抢过证件,杨雪龙瞧了瞧,脸色立刻就白了。在哨兵警惕地注视下,他向兜里掏掏,又蹲下身子找了找。
“你到底是谁?”哨兵把手指抠在了扳机上。
“等一会儿!”雪龙有些不耐烦了,“别挡光,我看不清地面!”说着,将哨兵的身子推了推。
“何排长!这位首长的证件没有照片!”哨兵向一旁正在休息的军人喊道。这一嗓子,连正在过桥的平民都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
“怎么回事?”几个军人站起身,为首的军官把手一挥,大桥两端及山崖上,顿时传来“哗哗”的枪栓声。
“你是那个部分的?”那个何排长走到杨雪龙身边,厉声喝道,“请出示你的证件!”
一旁的老陈舔舔嘴唇,悄悄抬起枪口对准了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