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要走啦?”老邢有些失落,身边老哥几位也是同样表情。
“师父,军令如山。”
“要是再有一两个月,你就能学到怎么在军中安身立命……”老贺长吁短叹,“……实在不希望你步上我们的后尘……”
“行了,你们别再婆婆妈妈。军人!就应该保家卫国、血溅沙场。不然,老百姓养你干什么?”扫一眼众人,老邢拉过陈沂生:“孩子,你去吧。对于军人来说,最好的学校不是课堂,而是在战场。无论什么时候,记住师父的话:不管对手是谁,在咱中国军人面前就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叫他没有勇气再碰枪!”
“是!师父。”
老邢打开红木箱,取出个小包递给陈沂生,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师父早年的作战日记,我当年全部的作战心得都在这里,你拿回去好好看一看。”
“师父,这……”
“别再婆婆妈妈!这东西师父用不着,也许它会对你有帮助。”
“师父……”
“以后要好好学习文化,只能看懂小人书的士兵,成不了将军。”老邢面沉似水,认真地嘱咐道。
“千万别丢咱中国人的脸!”老严也插了一句。
徒弟要上战场了,虽说大家都舍不得,但没有一个人对此说不,纷纷拿出珍藏多年的宝贝送给陈沂生。老贺拍拍爱徒的肩膀,眼圈红了:“再有两个月你就可以出师了,可是……唉!上战场前,你一定要抓紧时间温习,明白没有?”
陈沂生点点头,望着满脸愁怅的师父们,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握住众人的手,眼泪“噼哩啪啦”掉个不停。
随后众人开怀畅饮,个个豪气冲天。几个老头仿佛又回到那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一碗接一碗大口喝着白酒,然后撩开衣服敲着碗边,大声吟唱军歌。歌词比冗长,老陈只记住了四句“新一军军歌”。这顿酒喝得痛快,最后全都躺下了,陈沂生一直睡到后半夜方才爬起。他把院子认真打扫一番,瞧瞧还在酣睡的几位师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依依不舍。他不想惊动几位老人,拾起筷子在地上写道:邢师父、贺师父、严师父、丁师父,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随后找来被子,为几位还在昏睡中的老兵悄悄盖上。当走到邢师父身边时,老邢突然翻个身,口中喃喃说道:“孩子,你要记住: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陈沂生愕然……
在回去的路上,陈沂生特意绕个弯儿,来到赵静家的将军楼前。高大的围墙掩住院中的一切,既显得神秘莫测,又仿佛高不可攀。陈沂生曾多次提醒自己不要再来这里,可他哪一回也没做到。默默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不断以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情不自禁:“我要上战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就算见不到你,只要能在这儿多站一会儿,那也满足了……”望着、瞧着、看着,几次想要转身离去,可又欲罢不能。不知不觉中,他在门前赫然徘徊了整整一个上午。
“咦?陈沂生,你在这儿干嘛?”身后有个女人高声喊道。
“赵静?”老陈心中大喜,转身一瞧,随即便涌出一阵深深的失落……“啊!江护士?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上下打量着陈沂生,又瞧瞧不远处的将军楼,江素云狐疑地问道:“你在等赵静?”
“是……啊!啊!不是……不是……”陈沂生窘得面皮发紫。
笑眯眯地看着他,江素云没说话。陈沂生抓耳挠腮,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觉得江素云的目光象把带刺的钩子,不停剜动着他的自尊心。
“白天,赵静一般不会在家,”江素云笑了,“当然,她也不会去医院。不知道……你找她有事儿吗?”
“啊!这个……我是来教她打枪……啊!不!不!我就要走了,临走前我想看看她……不对!不对!我想谢谢她……”如果有地缝,陈沂生真想一头钻进去。
江素云没说话,抱着药箱又看看将军楼,眨着眼睛想了想:“你可以去北湖找她,那里有个书摊……”
“她不在书摊,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了。”陈沂生接过话,显得很沮丧。
“噢……你比我还了解她?”
“不是!不是!”老陈赶紧摆手,“我哪能跟您比……”
江素云莞尔一笑,又瞧瞧陈沂生,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说你要走了,去哪儿啊?”
“我……我要上前线……”
“噢?”骤然一愣,江素云抿着嘴唇没说话,弄得陈沂生也直纳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过了许久,江素云叹口气,悠悠说道:“其实……你最该看望的,应该是李护士长……”
“为啥?”一时间,老陈的脑筋有点转不过弯儿。
“要不是李大姐托赵静把病志送给赵军长,恐怕现在,你还关在大牢里!”说罢,江素云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要走。
“江护士!您等等!”陈沂生急了,上前一把拽住江素云,扯得她差点没摔个筋斗。
“你要干嘛?”
“啊!对不起……对不起……”陈沂生连连道歉,见她余怒未消,忙伸手掏出巧克力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