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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李强的头也“嗡”地一响,眼前一阵晕眩。

“这有点像那句老话——出师不利……”陈沂生也找不出能安慰自己的好话了。他看着赵明厚,正在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一道尖锐的啸声从耳畔掠过,在众人惊愕地注视下,亮线从赵明厚前额疾速钻进,拖着血沫子从后脑斜行破出。裂成两半的钢盔伴着半截脑盖子,从左右两侧缓缓滑落……赵明厚的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身子随着惯性重重扑倒……

“卧倒!”陈沂生迅速倒地,打开保险向子弹飞来的方向连开数枪,直打得枝叶歪斜子弹罄尽,众人方醒转过来,纷纷举枪还击。

可是树影婆娑,居然连半个人影也没找到。制止了众人,李强慢慢爬向赵明厚……

“明厚……”明知道人肯定是不行了,但他仍想叫一叫,拉着赵明厚不停抽搐的手,李强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流淌下来,什么军容什么士气全都不顾了。

“排长,快离开这鬼地方,要快!”一把拖住李强,陈沂生命令大家跟上,顺着枪响方向猛扑过去。

过了不知不久,李强一脚踹在陈沂生屁股上,吼道:“你他妈拽我干啥?”

“排长,俺怕你也瘭了。”

“瘭你个球!”挥袖擦擦眼泪,李强嘴里念叨着:“好好一个活人就这么没了,奶奶的S**共和国鬼子,老子非活剥了你不可!”

“排长,这是明厚的……”卫生员追上来将领章递给李强。李强攥着遗物边跑边流泪,忽然他擦擦泪,拽住陈沂生问道:“你怎么迎着枪子走?”

“赶紧抓住那打黑枪的,免得泄漏咱消息。”

“胡闹,你不怕中埋伏?”

“排长,俺只听到一枪,肯定只有一个人,更不会有其它武器,要不然扔颗手雷就把咱们都报销了。”

李强一愣,心说:“这小子心思挺细,怎么以前没看出他有这心眼啊?”

没过多久,便在地上发现了血迹。陈沂生咧嘴一笑,顺手掏出手榴弹,快步甩开众人渐渐消失在丛林中……众人心服口服,要论“跑路”,全军也没几个是他对手。正跑着,忽听前面陈沂生“啊”的一声,大伙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出事了……”

一头钻出丛林,众人眼前顿时开阔起来——河水激流汹涌,岸边是一片葱葱的绿地。

陈沂生攥着手榴弹,直勾勾盯着河岸边,一个捂着手臂挎着56式自动步枪的敌国女孩。鲜血顺着她指缝一股股涌出,眼睛里冒着火一般的仇恨。

“是她打的冷枪?”李强也惊呆了。

陈沂生点点头。

“把她抓起来!”

一个战士端枪向这女孩迂回接近,还没跑出多远,突然从他脚后跟蹦起个黑乎乎的东西,

“地雷!”

“轰……”

所有人都傻眼了。那个战士血肉模糊的身躯又踉跄了几步,这才一头扑倒在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雷区?我们上当了!”陈沂生“突”地一个激灵,憋了半天的小便再也忍禁不住,顺着裤管缓缓涌出……

多年后,当赵静问起战斗英雄陈沂生对这段往事有什么感想时,陈沂生只说了一句话:“怕,怕极了……”

李强抠抠耳朵,抬头向那女孩望去:她双腿已被炸飞,成了一个血人,枯瘦的双手紧紧抠进泥土,撕心裂肺地哀号着,哭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她似乎想要挣扎站起来,在众人无奈地注视下,嚎叫声越来越低,一分钟后,她死了……

喝过水,众人的心情极其复杂。顺着河岸小心搜索前进,李强一直回味着那两个女孩,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正在这时,李世贵叫道:“排长!前面有村子。”

顺着手指方向,李强看到巴茅草后500米处,那些散落的稻草屋。突然,他有一丝不安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怎么也说不清。

“排长,该怎么办?”众人望向他,他看看地形:左面是湍急的大河,右面是浓密的原始森林。也就是说没有其它选择了,眼前的村子是条必经之路。

苦笑一声,李强暗道:“怎么有种鬼子进村的感觉呢?”心里想着,嘴里便不由自主地说道:“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慢慢接近村口,村子里静悄悄空无一人,静得很可怕,陈沂生拼命想听到一丝异样声响,可除了风声、流水声和呼吸声,连声鸡叫也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众人心头,老陈感觉很憋屈,这鬼地方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打死人是在这里,第一次被吓尿裤子也是在这里。想起尿裤子他就脸红,还好没人留意-------刚才喝水时,他故意掉进河里弄湿了裤管,遮掩了那片尴尬的“地图”。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糗事,否则在部队里非但没了前途,恐怕一辈子也不能抬头见人了。

裤子还没干,下半身凉飕飕的,后背却渗出了冷汗。赶紧定定神儿,陈沂生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枪……

窗户轻启一道小缝,随后又慢慢合上。一挥手,李强命人向那户人家围去。当他一脚踹开房门时,发现屋内只有一个抱着孩子的敌国妇女。

她专心哄着孩子睡觉,面前突然出现的军人似乎与她无关。

“老乡,你懂中国话吗?”李强问道。

女人抬头看着李强,点点头,笑了笑。

长出一口气,李强心里渐渐踏实了许多。“你别怕!我们只是路过这里,不会伤害你。”

女人轻拍孩子,低声哼着儿歌,李强估计也就是“宝宝快睡觉”之类的民谣。放松警惕后,他向屋内四下打量:除了一张稻草床和破旧的桌椅,就只剩下一张儿童用的小睡车。李强心想:“这地方……怎么和当年插队的知青点一样?”正想着,那女人将孩子慢慢放进摇车,深情地亲亲孩子,嘴里不知说些什么。

李强叹口气,转过身正欲出门。突然陈沂生抬手就是一枪。枪口青烟徐徐,一股湿热粘稠的液体溅上李强的脖子,他吓了一跳。

舔着皲裂的嘴唇慢慢转过身:只见那女人握着从车里抽出的冲锋枪,摇晃着“开花”的脑袋,一节一节折倒在地……汗水“呼”地涌出来,如此近距离看着大活人突然死去,李强有一种想吐的感觉。还没等他呕出酸水,门外的王冬猛然一颤,从胸口飞出的子弹拖着血雾,钻进糟朽的木门……

瞪着迷蒙的眼神,王冬呆呆望着胸膛的血洞,身子歪了歪……

“王冬!”扑过去扶起王冬:子弹正中心脏,人已气绝身亡。

陈沂生的枪又响了,“叭!叭!叭!”三枪击发,树后、房顶、墙头倒下三个正欲射击的敌国人。

“快把树后那个拖过来!”陈沂生指指射杀王东的凶手。两名战士冲过去,那个人的手,迅速伸向怀中……

陈沂生又连响三枪,从房前屋后冒出的杀手应声而倒,手指伸向怀中的S**共和国人,无力垂下手臂,一颗手雷砰然滚落……

战场上,又恢复了宁静……

李强顾不上恶心,上下打量面前这男人:他四十多岁,一双不大的三角眼。上身是灰布中山装,蓝布补丁的裤子,脚上穿着破旧的解放鞋。因为疼痛,长期营养不良而灰绿精瘦的脸膛,剧烈抽搐着。他左右肩各中一枪,鲜血已染红了半个身子。

李强扭头看看陈沂生,心想:“你狗日的,枪法挺毒嘛!”

“排长,他肯定是个干部。押他一起走,我到要看看敌国人还打不打冷枪?”

李强苦笑一声,暗道:“咱可不能犯纪律,你这建议,我怎么觉得挺像小日本——这和押老百姓趟地雷有什么区别?”想了想,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干部?”

“俺家乡的干部都是这身衣裳,错不了。”陈沂生随口就说,想都没想。李强无话可说,仔细一琢磨也很有道理。

那个人忍着疼痛,看着陈沂生居然用中国话说道:“你很了不起。枪毒,眼力更毒。不错,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嗯?”李强来了兴致,想不到农村兵那朴实的“人生观”,居然还真挺管用。不过望着那敌国的特工,他语气一沉,也没客气:“你怎么会说中国话?去过中国?”

“是的,我生在中国。”

“中国人?”

“不!”他挺起胸膛。

“你们国家的军人和平民都带武器吗?”

这人轻蔑地一笑,没做回答。

“你能给我们带路吗?”李强追问。

“不能,绝对不能!你还是给我补上一枪吧!”他吸口凉气,忍着剧痛说道:“当年美国人让我带路,我不肯,结果他们打断了我右腿。”用嘴努努伤腿,“我们就是这样:没有向侵略者低头的习惯!”

顺着他眼光一瞧:果然是条木制假肢。望着那不停抖动的手臂,李强突然明白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我们来到别人的土地上。是的,在他们眼睛里,我们就是敌人,和当年的美国人、法国人一样,我们没有区别。”正想着,灵光一闪,他记起那敌国女孩临死前的痛苦**声,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那炸掉双腿浑身是血,双手痛苦抠进泥土的可怜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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