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朱无忌当了“土改督导队”的队长
洛东江战役结束后,朱无忌从前线抽调出来,参加秀山县的土地改革运动。他的职务是“秀山县土改督导队”的队长,负责对全区的土改运动进行检查、监督、指导。
他率领全队20多人立即向秀山县进发,下午6点到达目的地。当时天还没黑,听说秀山县正开联村斗争会,他便放下背包去会场。
还没到会场,见人们已开始往回走,会已散了。他见参加会的人个个面带惧色,尤其是妇女,问话也垂头不语。
这是怎么回事呢?他逆着散会的人流,到会场上看个究竟。只见会场是一片坟地。坟旁树上绑着一个人,鲜血淋漓,腹部被剖开,再看地下,躺着几具尸体。
朱无忌大吃一惊。他想:“土改怎么这样残忍地杀人?土改运动这样搞,不搞成天下大乱了吗?”
他在秀山县住下后,立即召开会议,布置队员们分赴各乡、村进行调查。
经过几天的深入调查,发现这个区在土改运动中乱划成分、乱打乱杀问题十分严重。
一个队员汇报说:
某村地主家有很多官服,贫农团长穿上官服坐堂,惊堂木一敲:“给我把耳朵割了!”就有人拿刀割掉地主的耳朵;他说用刺刀戳地主,就有民兵戳,戳死好多人;为了让地主家妇女说出浮财,把他们往鏊子上烙,刺手指。
某村有一家弟兄6个,都当石匠,自己盖了房,全家40亩地,在全村地最多。瘸子里拔将军,就划他家为地主。
他们不服,向贫农团争辩。结果弟兄6个大人被砸死,小孩被一劈两半。
斗争地主的场面十分野蛮,拳、脚、鞋底、棍棒、皮鞭一齐上,打得皮开肉绽、口吐鲜血、伤筋断骨,惨叫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对于某些强加的罪名,跪在斗争台上的地主想解释一下,战战兢兢刚开口,台下在积极分子的带领下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淹没了地主那微弱可怜的声音;台上的积极分子立即抽耳光,拳打脚踢,打得你根本无法开口……
杀地主,没有任何标准。每个村子都要杀,不杀是不行的,上面的政策规定:“户户(地主家)冒烟,村村见红”。
假设那个村子里没有人够资格评上地主,就将富农提升为地主;假设连富农都没有,就“矮子里面拔将军”,把某位倒霉的富裕中农提上去……总之,至少要杀一个,杀一儆百嘛!
当年杀地主是用枪顶着后脑勺,从背后斜着向上开枪。一声枪响,天灵盖便被打飞了,红色的鲜血、白色的脑髓,撒满一地……血腥、残忍、恐怖,目睹者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栗,甚至吓得好几个夜晚从恶梦里尖叫着醒来。
农民说:“斗地主很吓人的,经常出人命。了不得!打死很多,几乎每村都有。有攀比风气,人家村打死地主,咱村没有,不代表咱落后了吗?革命不坚决!那时候地主(富农)可惨了,有的是被斗完后枪毙的,有的是被乱棍打死的,老百姓要出气呀。那可砸死不少!”。
一个队员汇报说:
某区实行“村村点火、户户冒烟”,不分情况地斗地主、打恶霸。在“一切由贫雇农当家说了算”的影响下,打击面逐步扩大,乱打乱杀开始了。当时许多村的批斗会台子两边贴着:“血流变成河,尸骨堆成山”的对联,横幅写着“打死无论”;
有些村庄的墙上写的大标语:“一不做、二不休”、“过大河不怕水淹”、“打破头使扇子扇”,甚至给各村下发杀人指标,杀不够数是没法交代的。
某村地主富农家中男主人上了几次“诉苦斗争大会”的台以后,害怕了,全都跑了。只剩下老弱妇孺,倦缩在家里不敢出门。
工作组组织了一帮“积极分子”。这帮人,在村里横行霸道,杀气腾腾,人称:“五虎将”。
可是,空有猛将,没有敌手——地主富农早就跑光了,完不成任务如何是好?于是乎,在工作组的指导下,“五虎将”们把目光盯向留在家里的地主富农婆们。
终于有一天,一长串被绑的哭哭啼啼的地主富农老婆们,在手持大刀的“五虎将”们驱赶下,走向村南的庙山嘴湾,走向她们的不归路!
在被扔进墨绿色的湾水里后,她们居然并不马上沉底,而是在岸边水面上团团转——因为都是被反绑双手。这时候,“五虎将”们就用手中的大刀一顿猛剁,水中绽开了一片红色的牡丹——她们终于不再打转了,半沉在水中,慢慢飘向下游………。
村里挖浮财时,从朴福喜家挖出了200块大洋。这是朴福喜弟兄的血汗钱,为了积攒这点家底,两兄弟常年辛苦劳作,寒冬腊月还磨豆腐卖,根本谈不上剥削所得。
朴福喜弟兄对挖走他们的血汗钱不满,出口伤人,得罪了几位“积极分子”。工作队便认为,既然村里搞出了八九户地主,就一定有恶霸。于是张氏兄弟被定为“恶霸地主”。
工作队干部宣布:“朴福喜、朴寿喜罪恶累累,他们欺压群众,打骂老百姓,不杀不能平民愤!搞土改就是要打封建、斗地主,对恶霸分子不能心慈手软!”于是,张氏兄弟当场被枪决。
一个队员汇报说:
很多地方还把生活作风、人际关系的好坏当作划阶级的主要标准。
四村杨仲方一贯好嫖,五村黄耀太好骂人,六村王扶进不肯借东西给人家,七村戴祥林当过伪代表,八村蒋和尚好赌钱,这些人都被划成了地主。
原本没有地主富农的村庄,就把冒尖的中农当地主、富农来平分土地,挖掘浮财,有的把仅有的两匹匹土布也当作浮财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