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齐辂望着坠落下来的白玉簪,不假思索,飞身而起,一抬手,轻易将玉簪拈于指尖。
白玉簪成色极佳,齐辂指腹轻轻捻动,玉簪轻转,他眸光落在指尖玉簪上,若有所思。
不是冤魂作怪,这可奇了。
眼见玉簪落入齐辂之手,萧青鸾忽而生出一种被宿命摆弄的荒谬感。
她为什么要躲?
“诶,你簪子被我表哥接住了,幸好没摔碎。”谢冰若面对眼前短暂的沉默,心口说不出的恐慌,面上笑容却是温婉诚挚,她站起身冲萧青鸾道,“我下去取来还你。”
明明只是一息间,萧青鸾却似历经漫长周折,心神倏而归复平静。
“不必,本宫自己去取。”
言罢,萧青鸾霍然起身,海棠红笼纱褶裥裙裙摆柔柔擦过门框,艳丽无双。
“公主!”茜桃、翠翘赶忙追上去,脚步却不及萧青鸾快,面色焦急,唯恐自家主子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惹事。
陡然确定真是长公主,谢冰若自然更急。
可她平日疏于活动,又时刻谨记着礼仪规矩,只敢脚步加快些许,哪里追得上?
齐辂手持玉簪,立在酒楼门口等着。
身后马儿发出一声不满的呜鸣,同样簪花的另外两位也下了马,整个队伍停下来。
周遭欢呼声渐渐放低,围观的人们有的盯着齐辂手中玉簪,有的望着酒楼门口,也有不明就里之人正向身边的人打听,更有好事者发出古怪的笑声起哄。
暂时歇业的说书人,甚至已经在脑中编织着新的话本。
暖阳无声洒下,街口吹来的风带着清浅花香,是春日特有的温柔。
酒楼门口,一双云头缎履跨过漆面斑驳的门槛,眨眼便被一袭海棠红的裙浪卷覆。
萧青鸾大步跨过门槛,彩绘门梁投下的暗影移过她的容颜,明艳的小脸全然沐在暖阳下。
“还我。”萧青鸾朝齐辂伸出手,雪腕上掐着一圈赤金花丝镯,衬得她皓腕细腻如霜雪。
在女子中,她身量算高挑的,可齐辂身形修长,她须得扬起下颚,才能同他对视。
暖阳落在他阔直的肩头,有些炫目,萧青鸾长睫颤动,凤眸微微眯起。
“完璧奉还。”齐辂心下好奇,面上却一派温润,并未唐突。
他姿态谦和,俨然是书上描绘出的,最标准的世家公子。
简单的一句话,一抬手,萧青鸾清晰地听到围观女子们的吸气声。
闻声,萧青鸾眸光微闪,傲慢的眼神险些维持不住。
原来传言并未骗人,他也曾有这般温润如玉的时候,只不过,在遇上她之前。
萧青鸾轻哼一声,移开视线,全然不在意周遭探究的目光,抬脚便往长街上走。
听到身后茜桃、翠翘气喘吁吁的声音,萧青鸾朗声吐出一个字:“赏!”
话音落时,她正好经过他身侧。
温柔和煦的春风徐徐,海棠红裙摆外笼着的轻雪薄纱轻柔拂动,贴上他天青色衣摆,只一息,便拉开距离,干脆利落。
此时,谢冰若从门口快步走出来,双颊嫣红,几乎要喘不上气。
酒楼掌柜冲着萧青鸾离开的方向跪下,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跪下。
齐辂仿佛听不到他们口里说的是什么,愣愣望着萧青鸾的背影,脑中全是梦中描摹无数次的眸子。
“表……表哥。”
齐辂此刻的眼神,是谢冰若从未见过的,无边的恐慌袭来,洪水般把她的心往深处溺沉。
“她是谁?”齐辂轻问,语气不悲不喜,似只是随口一问。
谢冰若唇瓣颤抖着,咬了咬唇,勉强镇定下来:“长公主殿下。”
“表哥,我们可以回府吗?”谢冰若几乎要哭出来,伸手想拉齐辂的衣袖,可察觉到众人的注视,还没挨到,又缩回来。
她要求姨母快些定下婚期,只要成了亲,她就什么再不必担惊受怕。
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萧青鸾走到斜对面,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向街口,她一次也不曾回头。
齐辂望着马车驶动,眸光在晃动的窗帷上顿了顿,清湛的眸底漾出难以察觉的兴味。
车窗锦帷上,绣着艳丽的龙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