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慎怕她真的生气,忙悻悻地收回了手,又有些不甘,抬着眼睛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一句话问住了瑾言,她怔怔地愣在那里,还要思索,严如水进来了,笑语盈盈:“爷,队伍都准备好了。只等着爷过去开球了。”
内校场边的点将台上铺设好了帏帐,瑾言因为大腿处还有些隐隐的疼,不便骑马,便坐在里面,旁观他们打球。
内校场上,萧元慎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上,他手中握着缰绳,笔直地坐在马背上,像极了一个勇武小将。鼓乐声隆隆而起,萧元慎勾杆往场中潇洒一击,顿时两队人马争相驰骋,如茵青草地上溅起一层淡淡的烟尘。
初时,御马监的宦官们想逗萧元慎高兴,都有些束手束脚,萧元慎不尽兴,冲穿着蓝色箭衣的对手们喊着:“今日胜出者朕必有重赏,临阵懈怠的朕要重罚!”
顿时,御马监的内臣们拿出了真本事,他们本就提督京营,远比内官监的人骁勇,为首的掌印太监更是率先进了一球,一时鼓乐大振,萧元慎也不泄气,整理队伍,轻轻巧巧从他手上夺回一球,虚晃一下,往场中击去,传给了严如水,掌印太监立刻纵马追去,才追到一半,却听见又是一阵鼓乐大作,回头一看,原来那球竟被传给了另一侧的海东青,由海东青扬杆一击,进球!
虽处劣势的内官监即刻士气大振,齐齐扬杆欢呼,萧元慎冲着瑾言的方向扬杆挥舞着。
瑾言盈盈一笑,虽离得有些远,但不用说,瑾言也知道,他也一定是挂着一脸骄矜笑意,比烈酒沁人,比春光浓烈,少年豪气,随着马蹄奔踏,在场上写意驰骋。
他理所应当地享有如画江山,即便他被太后强压一头,也依旧是叛逆恣肆。
满场的红,奔涌着盛开,灼烧着瑾言的眼睛,是一重神往,也是一重恼恨。她在怕什么,那些清规戒律,那些又臭又长的裹脚布,那后宅里不见天日的勾心斗角,那不能尽如人意的婚姻,都是她所害怕的,而萧元慎不必面对的。
他们像是长江中偶尔相逢的两叶孤舟,偶尔相交,但很快便会分散。
瑾言收回了目光,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两声喵呜喵呜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时辰牵着雪将军过来了。瑾言展颜,玩笑道:“哎呀,你升迁了。”
时辰原本悬心瑾言,昨夜内书堂走水他也在救火的队伍里,但只能远远地瞧着瑾言被带了出来,现在看到她全须全尾,松了口气,腼腆地笑了笑:“托姐姐的福。”
他手中的雪将军倒是不客气,径直四腿一屈,趴在了瑾言膝前,把脑袋搁在瑾言的腿上,仿佛当了个瓷枕头似的,呼噜了起来。
瑾言头一回看到这样亲人的大猫,也忍不住生起了一些玩心,用手试探着摸了摸雪将军肉粉色的鼻头,转过脸去冲着时辰露出了一点讶异的笑:“她的鼻头湿乎乎的!”
雪将军却不大满足,抬了抬鼻子,将瑾言的手往脑袋上拱了拱。
时辰新得的差使便是喂养雪将军,一天下来也对她的习性有了些了解,便在一旁轻轻笑着,解释道:“她在邀你摸她呢!”
瑾言便按他说的,轻轻地抚摸着雪将军头上的花纹,雪将军果然眯着眼睛,舒服地呼噜呼噜起来。暖阳照在她的皮毛上,晒出了干草似的轻柔的味道,每一声呼噜,都叫人没来由地放松下来。
瑾言便叫时辰不要顾忌那些尊卑,坐在自己跟前,两个人一起撸|着雪将军,随着那一声声起伏舒缓的呼噜声,瑾言不免跟着把头埋到雪将军的背上,享受着闭上了眼。
场上,萧元慎纵马扬鞭,甩掉了御马监的包围,挥杆一击,直取球门,又是一阵鼓乐齐鸣,内官监的宦官们欢呼着:“陛下万岁!”
萧元慎欢喜着,往点将台的方向望过去,他迫不及待想同瑾言炫耀,想叫她也看见自己这样雄姿英发的时候,谁知极目望去,却见她专心致志逗弄着雪将军,似乎满心都在那只大猫身上,全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阴沉了脸色,叫了暂停。自己骑着马来到点将台边,孩子气地打了个呼哨,那雪将军顿时睁开眼睛朝着他的方向奔了过去,把瑾言一下子拱得歪到一旁,翻脸无情。
瑾言愕然,朝台下一看,萧元慎在马背上朝瑾言得意地笑了笑,心道:叫你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