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言捕捉到他一点孩子气的在意,倒也不恼,他不就是想看不惯自己撸|了他的雪将军,想叫自己一心盯着球场么?
她索性立起身来,走到台子边 ,弓下身,冲萧元慎弯弯唇角,露出一抹有些俏皮意味的笑,婉转了声音对萧元慎道:“陛下,打球累了吧,何不上来歇歇呢?”
萧元慎给她笑得心神一晃,兜着缰绳在台子下转了转,险些偏了道,一时有些窘,耳根子不觉跟着粉了起来。他是个好动的性子,最爱放马自由,但现在觉得似乎光是和她坐在一处便是悠然,于是也不多想,翻身下马,另外叫了个侍从代替自己上场,自己牵着雪将军拾阶而上,和瑾言坐在了一处。
瑾言见自己潜藏的小心思成了真,心里暗暗地欢喜着,浅浅荡开一圈涟漪,面上却不大表现。雪将军倒是失落,她还以为轮到了自己上场,绕着两人转了几圈,见又没动静了,只好百无聊赖趴回了原处,一条浅灰色的斑点尾巴一上一下地摇曳着。
瑾言轻轻握着她的尾巴,顽皮地抚摸着,雪将军忽而仰了个身,翻了个身,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来,歪着头,一双泛着金边的瞳孔直勾勾地望着瑾言,眼皮微微眨巴了两下,似乎在诱惑她去抚摸。
萧元慎诧异:“她这是臣服于你了!除了我,她还是头一回这么快亲近一个人呢!”
瑾言听了这话,还能不上手抚摸两下么?她瞧着雪将军娇憨的模样,带着几分新奇:“别看她比猎犬还大,倒爱撒娇粘人娇滴滴的,跟绿眼睛的波斯猫倒没什么区别。”
“本来就是猫嘛。她的祖先是宣宗时候西域进贡过来的两只文豹,性子温顺。要是咱们本国的金钱豹,性子才凶悍呢,都要专门的回回来驯,平时嘴上都套着皮具。上回出了老虎的事,我叫他们把这些猛兽都关到南苑去了。”
萧元慎提起了初入西苑那天的事,瑾言心里一沉。那事情在她心中始终蒙着一层疑云,时辰不是会撒谎的人,依他所说驯虎的回回帖木儿,自己私配了钥匙,但这钥匙出事前就不见了,如何出事后便又出现在了他的房中,而他恰恰吊死了呢?
瑾言这样想着,不免抬头望向侍奉在一旁的时辰,他的眼中果然也藏着一点哀伤,只是不敢表露,吃过被算计的亏,挨过教训,人也越发审慎。
两人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很快便各自垂下眼睫。虽然举动细微,却逃不过萧元慎的眼睛,他侧过头去,不动声色地支开时辰:“你去走趟内阁值房,请陈阁老下直后到西苑来吃顿便饭。”
时辰不敢懈怠,立刻领命去了。萧元慎回过头来,对瑾言道:“你也一道吃饭。昨夜的事情一定传入了阁老的耳朵里,当父亲的哪能不悬心,他亲眼见到你没事才好放心不是?”
他虽然不拘小节,但安排事情的细微处都可见体贴的人情。他与史书里鲜血淋漓的君主不同,是鲜活的少年,从他清明的眼睛里,瑾言仿佛也能瞧见他剃光头满地跑的过去,只有童年时候生活浸透了蜜,才好在乖张叛逆的表象下依旧守着一颗温柔的心。
瑾言这样想着,心头微微松动,坚冰之下,有春流悄然涌动的消息。
她恍若未觉,只是静静地凝睇着萧元慎,那双杏眼慢慢弯成了两道月牙,盛着细碎的银铃似的笑。
在那雪将军厚实的皮毛下头,萧元慎悄悄地伸出手去,慢慢抚上了瑾言的手背。
恰在此时,场上再次响起了隆隆鼓声,惊雷似的自荫荫青草地上沉沉滚过,惊动帝王潜藏的绮梦。“内官监进球!”
瑾言立刻抽回手来,猛地起身,连连击掌叫好,还不忘回过头来对萧元慎道:“想不到海东青还有这样好的本事,能从御马监手里进球!”
萧元慎嗯了一声,颇为幽怨地瞧向马球场。其实若他此刻回眸,细瞧瑾言,会看见她后颈处微微泛起了一层嫣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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