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言立在抱厦下头看着这样一出闹剧,背后泛起森森的寒气,一点点渗透到脖子、头皮,每一个毛孔都暗中屏息。
太液池的水太深,她望着湖边慌慌张张的内侍们,都是些熟悉的面孔,会是他们吗,如毒蛇般藏在暗处吐露着信子。
瑾言微微颤抖了下,她抑制着自己保持镇定,不至于失态,但双手已是一片冰凉。
萧元慎立在她身边,瞧她抿紧的双唇,失了血色,整个人如咬紧石缝的一株兰花,任风雨侵袭也不放松,落在别人眼里是百折不挠的君子风骨,落在萧元慎的眼中,却是心里被蛰了一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征求瑾言的允许,径直叫人取了披风过来,为瑾言披上。
瑾言抬起头,正迎上了萧元慎的目光,他眸子里漾着澄澈的温柔,坚定地落在了瑾言的身上,那不是被风一吹就散的光,莫名叫瑾言觉得安定下来。
萧元慎的手指蜻蜓点水般歇在自己肩头,隔着披风,瑾言感到,指尖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灼热得发烫。
而那点温度,很快被死亡浇灭。
张忠诚到底还是死了,熟悉水性的几个小内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捞上来时,人已经凉了。
海东青呛了好几口水,蔫头耷脑坐在岸上,没了往常的持重,人迷迷瞪瞪,缓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由人搀扶着,匍匐在萧元慎跟前请罪。
一条鲜活的生命,瞬息被太液池冰冷的水吞噬。
萧元慎薄唇微勾,噙了点讥讽的笑意:“真是一出好戏,又是疯病,又是落水,在朕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赶明儿承光殿走了水还不知道纵火的是谁呢。”
众人不敢吱声,他回过身,叫了声严如水,吩咐道:“叫两个番子把这尸体送到镇抚司去,让李景耀查清楚死因,别的不用跟他多说。”
说完,他又瞥了眼瑾言,目光里压着点点的怒意和无奈:“跟朕过来,朕有话问你。”
承光殿内陡然静谧了下来,瑾言立在萧元慎的书案前,垂着头,等待着他兴师问罪。
萧元慎屏退了旁人,四下里悄然无声。他踱步到瑾言跟前,见她始终低着头,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抬起了瑾言的下颌,使她不得不直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