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以后再查,这毒如何解?”
“若是初次中毒,我便可以替她行针一次,若是慢性持续,年深日久,只怕已经成瘾,难以清除。”
“她这是着了别人的道了,皇姐为她行针吧。”萧元慎向来不识愁为何物的脸上,难得一见地蹙起了眉心,多了几重忧惧,少年人的心事,到了情急之时怎么也藏不住了。
澄徽勾了勾唇角,带了几分薄薄的笑意,安抚道:“万岁不用担心,解了毒,到明早就平安无事了。”
她当即取出银针,在瑾言的合谷穴、尺泽、三阴交等处施针,轻轻提插揉捻。
“这西苑不是叫万岁整治过一次,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脏东西?”澄徽一面行针,一面问道。
“朕……朕虽是皇帝又防得了什么?”萧元慎的眼睫微微歇落,心中满是不能保护一个人的懊恼,“都说帝王以四海为耳目,可是朕脚下能自由行走的地方,最远也不过承天门。”
澄徽不语,待行针完毕,萧元慎将她送到门外时,她临行前,回过身来,对萧元慎道:“万岁,双脚丈量不到的地方,就该借一双有力的双翼,只要陛下礼贤下士,天下有才之人都会成为陛下的鸿毛,飞跃万重山。”
萧元慎点点头,他理解澄徽要说些什么。
“可惜我生来不是男儿,不然也可为万岁分忧了。”
这一点,她与瑾言确实有些相像。萧元慎道:“明日陈司籍醒来,我会叫她当面去谢你。”
澄徽却摇了摇头:“罢了,还是别告诉她,她是半点也不想和我有牵扯。我也就只救她这一次,往后她再有什么事,与我是没有什么相干。我不欠她。”
她说罢,由着人提着风灯,头也不回地去了,消失在漫漫的宫道尽头。
萧元慎有些不解,问严如水:“她们两人不是朋友?”
严如水面露难色:“这……闺阁之事,奴婢是真不清楚。”
* * *
窗外,似乎有人在凄凄地笑,笑声转而成了哀哀的哭声。
这似乎是一场梦,但瑾言仍旧推开门,想知道究竟谁在哭,却见更深露重,夜雾重重,锁住深宅,转瞬她已置身于庭院之中。
她循着声音朝着夜雾深处探了过去,试探地问着:“公主殿下?”
没有人反应。
“澄徽?”
哭声止住了。看不清的地方,有人颤巍巍,哽咽着问道:“是瑾言吗?”
那声音脆弱得好像马上要砸在地上的水珠子,要碎掉。
瑾言顾不得青砖冰凉,赤着脚一路跑过去,衣带扫过之处,浓雾也渐渐散开,但见庭院中瘫坐着一个女人,一袭白衣席地,三千青丝垂落,她一见瑾言,便一头扎进怀里,瑟缩着蜷起来:“瑾言,我沾了血,好多,好多。”
瑾言感觉后背一片凉腻,忙将澄徽一把推开,抓着她的手细看,血从手中汩汩流淌下来,流不完似的。
“澄徽?!”瑾言声音里压着惊恐。
“你别怕,这不是我的血。”澄徽用手擦了擦眼泪,脸上顿时又多了几道血痕,她很得意,笑得天真,炫耀着,“是那个贱人的,她不小心掉了孩子!这可不能怪我呀,胆子那么小,就别抢我的东西嘛!”
她侧过头来,见瑾言一脸肃穆悲凉,宛如庙里的观音,疑惑:“怎么了,你不高兴吗?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在嫌我脏……你在嫌我脏,对不对?对不对?!”
她抓着瑾言,开始发狂,整个人像是沸腾的茶壶,尖叫着,似乎马上就要顶翻盖子。瑾言沉默,无法制止她,只好一把扯过她的血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脸上,深深盖出一道血手印,大叫着:“澄徽,现在,我和你一样脏!”
澄徽终于安静了,她抚着瑾言的脸,泪无声落下,她问:“为什么,为什么驸马他不喜欢我?”
瑾言抬起头,泸沽湖就在跟前,母亲依若玛对自己笑着,如月光一样柔和。
瑾言依偎在她的怀里,有些茫然:“阿蜜,我好像不懂什么是爱,我害怕爱,我怕像澄徽一样成为另一个人。”
依若玛没有说话,却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照妖镜……照妖镜……”
这人……怎么自己回家了都要跟过来!
瑾言心里一阵憋闷,睁开了眼,正看见萧元慎伏在跟前,用手贴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焦急,眼下乌青,满脸倦色,但是见她醒了,立刻绽放出笑容,嘴角挂着两个浅浅的笑靥,灿烂得惹眼,如桃花灼灼。
瑾言也有些晃神,还没大清醒过来,抓着被角问了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