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邹邹的!”萧元慎促起眉头,“就叫哥哥好了。”
麻烦!
瑾言牵了牵唇角,对着萧元慎堆起一点笑意,故意娇滴滴道:“好的,哥哥~”
萧元慎一阵肉麻,顿时红了脸,偏过头去,服了软:“算了,还是叫仁兄吧。”
住在西苑,远离了太后的耳目,连出宫也方便许多,严如水带领了御马监的内监们扮成仆人,跟在萧元慎、瑾言的后面,萧元慎领着瑾言打马,渐渐走到了成贤街一带。
这里毗邻国子监,监生们又都是颇有些家资的人,吃喜欢山珍野味,穿尤爱苏州式样,风雅的嗜好书画,放浪的则爱放鹰斗狗,故而这一带商业繁华不输正阳门外棋盘街,虽少喧嚣叫卖之声,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萧元慎拴了马,和瑾言并肩行于市集之中,他有些日子未出宫门,看什么都是新鲜,瑾言倒平常,枫桥书局就在这附近,她在道观时常溜到这边来,不过因气氛热闹,自己也被感染着,跟着欢喜起来。
“瞧瞧风筝吗?”街边风筝摊儿的老伯佝偻着身子,笑呵呵问瑾言,“清明放一放,好去百病呀!”
瑾言本来没打算买什么,听他这一说,倒是想起了还病着的时辰,停下了脚步,站在摊前认真看了起来。老伯是个扎风筝的高手,墙上挂满了自己做的风筝,彩蝶翩跹、凤凰翱翔,乳燕活泼,连艳光四射的美人,也是栩栩如生,似乎盯着人巧笑倩兮,瑾言一时挑花了眼。
“这个好呀!”萧元慎拿起长串的龙头风筝,身体部分足有百来节竹片相连,光是想象一下放上天时,便觉得必定是力压群雄,恢宏壮观。
瑾言瞧着也有些心动,不过顾虑着时辰的身份,摇了摇头,忖度着:“太招摇了。”
“怎么,你放个风筝还有人说你不成?”
“又不是我要放,买了送人的。”
“女孩子的话,这美人风筝如何?”萧元慎建议着。
瑾言点点头,想着柳雪音应该会喜欢,旁边那个胖头胖脑的乳燕,虎虎有生气,与苏瑶瑶还有几分相似,至于时辰……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悬挂着的那只雄鹰身上,终于展颜:“嗯,这雄鹰翱翔于天际,振翅高飞,男孩子大概会喜欢。”
男孩子?萧元慎心里嘀咕,难不成是要送给我?小孩子才玩的纸鸢,自己可没什么兴趣,不过那龙筝看着倒是有趣。
瑾言叫老伯一并包上,利落付了钱,回过头,见萧元慎还恋恋不舍瞧着那个龙筝,想着他大约是拿着皇帝的威仪,明明想要风筝,却不好拉下面子来,便贴心地将龙筝也一起买了下来,送给了萧元慎:“仁兄,贤弟送你。”
萧元慎捧着,一低头正对上那呆龙滴溜溜的眼睛,虽不似宫中画师所画那般庄严,倒是因民间的野性多了些生气,仿佛真要带着他腾云驾雾一般,整个人轻飘飘到了半空,忽而风云变幻,又觉得有些不对,一下子从云上硬生生被拽了下来,问了句:“那这雄鹰你要送给谁?”
“给小石头的,就是陛下叫太医去医治的那个。”
上回那个送她破石头簪子的?萧元慎皱了皱鼻子,难不成自己在她心里竟与一个小火者没有分别,不过就是个毛头孩子?心头一下子阴云密布,龙筝未青天,反倒给他招来了凄风苦雨,叫他尝到了酸涩滋味。
不过他到底是个皇帝,总不好明面上说出来,萧元慎压了压心头泛起的不快,依旧端着一副沉稳模样,跟瑾言走在一处。瑾言只惦记着给宫里的小姐妹们买礼物,哪里知道,顷刻功夫,身边人的内心足足演了一场情天恨海。
瑾言念着苏瑶瑶眼睛不好,便给她买了副眼镜,两人从眼镜店出来,对过的首饰店伙计眼尖,见他们虽穿着素雅,但料子和刺绣的手艺甚是讲究,揣度着有生意可做,忙招呼过来:“节日上新,两位公子瞧一瞧,看看给自家娘子买件首饰,清明踏青打扮得漂亮,才不被这春光比下去不是。”
到底是靠着国子监的店,伙计说话都透了点风雅,跟酸书生似的拽起文来。
瑾言想到柳雪音爱美,不如送她一对耳环,萧元慎恰想起那破石头簪子,也觉得自己不能输了,于是两人也没拒绝,跟着伙计进了店。
瑾言为柳雪音挑了一对玉兰花形的白玉耳坠儿,含苞待放的样式,正配上她那张尖尖下颌的脸蛋。她要付钱,却见萧元慎于柜上转了转,促起眉头:“就没有更好的了?”
掌柜的一听这话,心道来了位财神,当即眼角皱纹都攒成了一朵花,于鬓边绽放。他连忙答道有有有,一面去叫伙计拿出库里藏着的珍品,一面问:“不知公子要送给什么样的女子?”
“端庄稳重的。”萧元慎不假思索。
原来是要送给太后,看来萧元慎虽与母亲生气,心里却记挂着。瑾言这样揣测着,竟有些感动。
掌柜的便从伙计拿出的珍品中选出一支玫瑰簪子,介绍道:“我们店的金匠师傅从前都是给宫里的娘娘们做首饰的,手艺自是没得说。您瞧这支花丝镶嵌的玫瑰簪子,可算得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当家主母,佩戴再适合不过。”
瑾言瞧着那支玫瑰簪子,当真是富丽堂皇,金,黄澄澄的金,足足晃瞎人眼,还嵌着一溜边的红宝石,在透光的窗边一照,红得滴血,整支簪子通身透着两个字:奢侈!
陈龙锡治家,素来主张器物洁净素检,不喜奢华,瑾言乍一瞧这支簪子,心头都有些发怵,这簪子未免太夺目了,须得多浮夸的高髻,才能驾驭住,不被这物件抢了风头?
萧元慎转过头来问瑾言:“你觉得如何?”
瑾言思忖了下,这簪子若是寻常命妇买来,只会沦为妆奁里的摆设,不过太后日常出席政务朝会、节庆典礼众多,礼服华美,珠翠冠盖,气势威仪,这样一支玫瑰簪子可算锦上添花,于是点点头,说了个折中的意见:“倒也不错。”
萧元慎只当她喜欢,便买了下来。待要送给瑾言时,他又不知要说些什么,于是又藏进了自己的袖中,既然送礼总要庄重一些,还是回了宫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