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愕然:“怎么可能,他现在不能死,我还在与你探讨如何救人呢!”
悠悠道:“我说的是爹爹。”
系统一顿,“哈、哈”笑了两声。
“何出此言,路宗主可是修仙界千万年都难出一个的人物,我为何想要他身殒,相反,他若不得道飞升,天理难容。”
系统说的十分真诚,但悠悠莫名从它的笑声中听出几分心虚。
系统显然不愿多谈及此事,转而道:“凭你现在的力量,即便加上轩辕弓,也难如登天,其实顾赦另还有一线生机,你应该知道的。”
悠悠擦拭弓身的手一顿,装傻道:“我不知道。”
系统暗示道:“原著里,顾赦等人离开幽都不久,一则从灵魔界荒域传出的消息,致使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此事与顾赦半年后回灵魔界,接管荒域有直接关系。”
悠悠垂眸,望着弓上玄妙神秘的刻纹:“是吗,不记得了。”
系统不知她是故意装傻还是真不知,只好直白道:“现任荒域魔君,释九阴三子释净,身陨之日就在今夜!”
悠悠眉梢微挑:“所以?”
其实她等的便是这个,佯装不知,是想听系统说些原著里没有的秘辛。
系统见她不明,只能解释道:“神魔大战后,上古魔族血脉流传至今,只余九支,被天下魔修奉为王族血脉,掌管九域。千万年,虽不乏有修为高深的大魔,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无人敢直接称王,取而代之,纯正的魔血,是所有魔修骨子里敬畏又渴望的存在。”
悠悠摩挲着弓身印纹。
顾赦的血确实能威慑天下魔物,原著里,剧情推进到灵魔界,出现了与他这种能力差不多的魔族后裔,但其威慑力,都没有他的强大。
“魔修永远只臣服于比他们更强的力量,释九阴身殒后,他麾下原本老老实实的魔使便起了异心,扶持三子释净上位。不曾想,这释净虽贪于享乐极好掌控,却是个危机感极强的疯子。”
“上位后,释净担心同为真魔后裔的兄弟姐妹,威胁到他的魔君之位,在乌霄殿内杀死了所有手足,那些魔使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荒域一脉的王族只剩释净一人。”
悠悠心道,如此说来释净也不蠢。
独留他一人,荒域那些强大的魔使,必然不余遗力保护他。一旦他身死,整个荒域都会大乱。
在内,各大势力因无主分崩离析,在外,另八域虎视眈眈,都等着分一美羹。曾经释九阴一手建造的强大荒域,将彻底崩塌,这是众魔使不想看到的。
“释净虽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没放过,却还是漏了一个,他的九弟,释玄,”系统一字一顿道,“也就是被路宗主从灵魔界带回宗,改名换姓的外门弟子,顾赦。”
“顾赦身份暴露,本是死局,”系统语气复杂。
“但恰逢释净身死之时,荒域众魔不想大厦将倾的话,除了来救他以外,别无他法,你可明白。”
悠悠拉了拉箭弦,眸光闪烁不定。
原著里,释净死后,知晓顾赦身份的人也极少,他迟迟未归荒域,但与书里不同,如今顾赦那毁坏神器的一剑,明月所照之处,皆能感受到那股陌生而强大的魔气。
三天的时间,足够各大势力探查出他的来历,荒域迟迟未有动静,全是四大魔使仍在犹豫的缘故。
虽有意外,但释净无疑是个极好的傀儡,胸无大志一心享乐,流落在外的九殿下他们却并不了解,何况,顾赦落入的是清筠宗,路天沉手中。这名字在他们魔修耳中,比释九阴三字在仙修耳中更如雷贯耳,更令人闻风丧胆。
虽说得到消息,路天沉在幽都坐镇,即便如此,要闯清筠宗也非同小可,想救人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与他们而言,好似并不值得。
但所有犹豫的前提是,他们手中握有释净这枚棋子.......
弓弦在月色照耀下泛起冰冷的光泽,悠悠坐在山头,静静等着消息传来。
黎明前夕,悠悠浅灰眸瞳微眯起来,视线中,一只火鸟虚影从远处飞来,盘旋在宗门上空,方圆百里都清晰可见。
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传遍三界,让本就紧张的局势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一石激起千层浪。
“急报——荒泽魔君释净就在方才,被生死棋反噬身殒!”
宇文离身前同时出现数十道传音符,听完第一张符后,当即袖袍一挥消失在原地。
他本打算等路天沉回来再处置顾赦,如今看来,绝不能等了。
“来人,随我一同开启天诛阵。”
*
破晓之际,满天乌云笼罩在宗门上空,黑压压一片。
天诛阵开启的刹那,如蟒蛇般粗大的紫雷穿梭在乌云间,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方圆百里,所有弟子被斥令远离戒律堂,退到天雷之外。
“这便是天诛阵。”
负责守在山门处的年轻弟子,望向远处天空,面露畏惧之色。
“相传即便是化神境修士身处其中,都会形神俱灭。”
“岂止化神境,”年长些的弟子艰难地咽下口水,嗓音微颤,“上次开启此阵,还是为了让释九阴神魂俱灭。”
“释九阴?”
在众弟子为大阵惊愕之际,一个清朗的少年嗓音,陡然冒了出来。
众人皆是一惊,方才说话的弟子本能拔剑,但腰间悬剑方一出鞘,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来。
“铮——”
一声清亮的剑鸣,剑刃被少年轻按回鞘。
“剑要对着敌人,指着自己人不好。”来人轻笑,夜风拂过他额前黑色碎发,一张充满少年气的俊容,瞧着格外随和。
一滴冷汗从持剑弟子额角滴落,此人不知是敌是友,但指尖看似随意的一扣,他用尽全力,竟无法将剑刃拔出分毫。
更可怕的是,这少年瞧着竟比他好年少。
似乎察觉到他紧绷的情绪,来人拍了拍他肩,笑得随和极了,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我是自己人,”他好脾气地解释。
众人这才注意到,少年服饰与他们有些相似,但又有细微不同,“你到底是何人?”
“路人。”
少年随口答,目光落在雷光闪烁的天幕,长眸微眯起来。
“比起这个,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
大阵笼罩之处,只剩两道身影,宇文离手持雷令面无表情道:
“你的三哥释净死了,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释净一死,荒域的大魔必来救他,那股势力非同小可。
与仙修严格的修为等级划分不同,魔修分强弱,靠的是对战中的力量,荒域几个魔使足以与化神境大能交手。修为达化神境,足以横跨万里空间,这些大魔亦是如此,不到片刻就能横跨亡灵海,从荒域赶来故而一得知释净身死的消息,宇文离当机立断开启天诛阵,除去顾赦。
缠绕在顾赦的玄铁链收紧,雷光闪烁的细丝将他圈圈环绕。
他轻咳一声,唇间泣出血珠,缓缓扯出一抹笑来:“用天诛阵杀我,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他打碎轮回镜,亦受神器反噬,五脏六腑受到不可逆转的重创,其实无需宇文离动手,他也命不久矣。
不过宇文离素来谨慎,许是怕他有秘法,定要他在天诛下神魂俱灭才安心。
“不必妄自菲薄,你是真魔后裔,值得这待遇。”
宇文离声音落下,拂袖消失在阵内,下一刻,他立在半空,掷出手中雷令悬于大阵之上。
九天雷罚在他的召唤中,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轰——”地从天而降劈向阵中身影。
悠悠站起身,攥紧轩辕弓的手指发白,直到嗅到空气中一抹沁人心脾的桃花香,苍白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姬元嚣给的花苞,还好,还好有用。
雷罚消失。
宇文离难以置信地看着阵中安然无恙的身影,阵法内,散落着无数的桃花碎片。
他眉头拧了起来,无暇揣测是何缘故,再引来一次九天雷罚需要时间,他已经感受到四周空间的扭曲,荒域那些人要来了。
宇文离掌下运灵,打算直接了解顾赦,但一道强大的剑气陡然自远处向他斩来,剑气所过之处,草木凝起寒霜,变成一副寒冬之景。
宇文离面色一冷,闪身躲过剑气,趁此间隙,一道挺拔的身影掠来,手持长剑拦在他身前。
宇文离打量来人,眼睛微眯起来,来者并非魔修,而是一个身着布衣的剑修,脸上戴着面具,看起来尚且年轻,却能使出连他都不得不避的剑招。
而且这剑招,像出自剑宗。
“你是.....”他想起一个颇有印象的剑宗弟子,曾经惊艳绝绝,被所有人刻意遗忘的天才剑修。
赶来支援的剑宗长老,察觉到似曾相识的剑气,脸色微变。
正此时,狂风四起,大片乌鸦聚集在清筠宗上空,黑压压的云层如泼了血沫般,猩红一片。
不知何时,空中现出四道身影,服饰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透着诡异的魔纹。
“多年不见。”
率先开口之人,手背上睁着双血红色的眼睛,他笑吟吟地看向宇文离。
“宇文长老,别来无恙。”
荒域四大魔使之一的梦魇魔,曾闯入过仙门大比之地,但当时来的只是只手,此刻来的却是真身。
“嘎嘎嘎——”
令人心生不安的鸦声响起。
眼睛空洞的乌鸦如小傀儡般,站立在一个血衣魔修肩膀,男子抚着它墨色羽翼。
“是墨鸦......血魔使者,”一仙门弟子认出,颤声道。
他视线落在另两个魔使身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平日只在书籍与传闻中窥见的大魔,如今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魔君释九阴前部下,名响三界的四大魔使,无一不是脚踩如山枯骨,手下血流成河的大魔。
“夜来——安眠——”
那弟子正惊恐,闻声不自觉与梦魇魔的眼眸对上。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对方眼眸异常温柔。
眨眼间,同他一样,一群又一群的仙门弟子倒下,连几位长老都险些中招,陷入梦魇术中。
“叮——”
一道清铃声响起,让被梦魇蛊惑的众人豁然惊醒,远处数道身影转瞬赶来,众弟子见状,露出惊喜之色。
是从幽都赶来的各位宗主,上弦,聆音,剑宗和缥缈宗。
梦魇魔目光反复扫了几遍后,放心地咯咯笑了起来,拿出同上弦宗主手中,一模一样的铃铛。
“原来你们上弦每任宗主都会有个清铃,你猜,我手中这个从何处来的。”
上弦宗主死死盯着铃上血迹,手中指甲嵌入掌心,
当年释九阴掀起界战,各大仙宗死伤惨重,攻打上弦的便是梦魇魔,上任宗主落败战死,他们上弦与梦魇魔之间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魔族余孽,受死!”上弦宗主率先动手。
大能者之间的混战,爆发出的强大灵力令人窒息,寻常弟子莫说相助,连靠近都十分困难。
荒域魔使志在救人,血魔一边与宇文离交手,一边操纵墨鸦冲向大阵,但墨鸦一踏入阵法中,便被惊雷劈得灰飞烟灭。
“你到底行不行,老魔!”梦魇魔嚷叫。
“闭上你的嘴,”血衣魔使冷声,下瞬幻化出另个分.身,出现在阵法上空。
千条血红的细丝凝成网转,将雷令包裹起来,血魔分.身没入阵内,欲将顾赦带出,但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威压自阵眼散出。
阵眼处浮现出道虚影,抬手将其一掌挥灭。
血魔真身狂吐了口血,神色变得凝重,宇文离趁机袭去,将其击退。
梦魇魔见血魔将天雷拦下都救不了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阵法里有什么。”
“无论有什么,你们都别痴心妄想了,”宇文离冷漠道,“天诛阵你们破不了,顾赦今日必死无疑。”
然而他话音刚落,空气中所有的灵气微微颤动起来,仿佛受到急召般,全部汇聚到了一处。
宇文离眉头一皱,望了过去。
只见原本该被关起来的悠悠,持弓凌空而立,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她手中的神弓。
宇文离的脸骤然黑了:“路杳!”
远处在安全地带看热闹的霓罗,顶着白芙雪姣好的面容,轻咬唇瓣,脸色变得难看。
“大司,她为何能拉开神弓,她不是个凡人吗。”
她发间金簪在风中轻摇,回应着:“她能拉开轩辕弓,确有古怪。”
霓罗忿然:“去查!”
“天下的阵法都有阵眼,大法阵还有阵魂坐镇,只有破坏阵魂,才能将人救出。”
系统的声音在悠悠脑海中回响,她嘴角紧抿,手指扣紧弓弦。
她的灵力只够拉开一次。
但这一箭,连冥海的夜魔兽都无法抵挡,无论对准着谁,对方都必死无疑。
与轮回镜同为神器的轩辕弓在手,旁人无法近悠悠的身,宇文离只能在不远处死死盯着她,脸色难看至极,悠悠没有过长辈,不知道他严厉的眼神中透出的,是不是叫做失望。
但她没得选。
悠悠箭尖直指阵眼处的虚影,但随着那道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她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
在阵魂身影彻底浮现时,悠悠拉弓的手僵住,脸色煞白。
“宗、宗主......”
“是路宗主!太好了!”
看清人影的刹那,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不止是清筠弟子,各大仙门弟子也都沸腾起来了。
远处的霓罗见状,脸上的忿然妒意散去,唇角悄悄弯起笑来。
路杳这一箭若射去,从此就要背上弑父的罪名,何况对方还是人人敬仰的路宗主,到时候,整个修仙界都不会容她。
可她若放下,阵法中的弟子就要死了。
“昭哥哥,”她扭头故作担忧地出声,身旁的慕天昭,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一阵风掠过,宇文离抬手按住欲上前的慕天昭:“神器周围灵气紊乱,靠近会被绞杀。”
慕天昭只好远喝:“师妹!把弓放下!”
悠悠被弦勒出血痕的手止不住颤抖,灰雾雾的眼睛望着阵法上空的虚影。
男子一袭白衣出尘,银冠束发,盘膝坐在阵法上方,他斜支着头,被足以让他这缕分魂灰飞烟灭的箭尖指着,神态也十分散漫,比起即将面临的危险,他似乎对眼前的情形更感兴趣。
路天沉这缕魂来此十几年前,为镇杀释九阴所化,彼时路杳还是个小奶娃。
曾经坠入冥海的轩辕弓再现人世,大概猜到发生何事的路天沉,颇为欣慰,虽然此刻被箭指着的是自己。
“你想救下方的小朋友?”他问。
悠悠张了张嘴,嗓音却发不出声音。
她微微点头,视线中的虚影了然,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挑,轻描淡写地笑了声:“那你在犹豫什么。”
悠悠说不出话来,脑海中系统不断道:“这只是路天沉十多年前的一缕魂,你恐怕不知道,他三千化身,分散出去的神魂更不再少数,少一缕,并不会伤到他毫毛,你不必自责。”
它急道:“雷令已显,下一道九天雷罚要来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半空中,束缚雷令的血网分崩离析,一道比之前更强大的威压伴着雷鸣落下,各宗主与魔使都迅速远离了大阵。
眨眼间,紫雷伴着灼火劈向顾赦,宛如天罚降世。
目睹这幕的众人无不露出骇然之色,震撼于强大的天威之中,但雷火落入阵法的前一刻,突然在半空止住。
神箭带着耀眼光芒朝阵魂破空而去,贴近的刹那,漫天雷火像阵风般逝去。
待刺目的光芒散去,众声哗然。
原本在天诛阵上的虚影,消失不见了,仅留下神箭余威,路杳身边却多了道身影。
是个凌风而立的少年,原本悠悠手中的轩辕弓,竟在他手上,天空黑沉沉的乌云散去,一缕晓光洒落,神弓在他手中散着柔和而泠冽的光芒。
看清面容,宇文离倏然睁大眼睛,底下清筠弟子各个目若充血,面对突然现身对宗主动手的陌生少年,拔出佩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但未等他们杀去,便听宇文长老低喝:“住手!”
众弟子不明其意,直到听宇文离不知是何心情地道了声:“师兄......”
群情激愤的众人一愣,难以置信地望向半空中的少年。
“宗主?”“路宗主?!”
路天沉刚从妖界赶回来的一缕少年魂,望了眼幽都方向,在底下一众惊愕的目光中,抬手落在女孩耷拉的脑袋:
“如果连你也犹豫,这少年就死了。”
“我在外历练的时候,遇到过各种困境,但无论在何种境况下,都一直坚定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虽千万人,吾往矣,”他轻拍了拍悠悠的头,轻笑道,“所以路小朋友,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就够了。”
悠悠低埋着头,近乎哽咽地“嗯”了声。
少年路天沉颔首,将弓放入她手中:“真身遇到了点麻烦,需众魂归一,我得过去了。”
“对了,这少年与我认识的一位叫‘顾九’朋友有些像,不过有一点不同,”路天沉望向阵内的顾赦,走前微俯了俯身,在悠悠耳边低笑道。
“至于哪点不同,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
话落,身影转瞬不见。
悠悠握紧轩辕弓,随即深吸口气,落入天诛阵中,扶起早已昏厥的顾赦,欲带人逃走。
这时,一股强大的灵力袭来,不知是哪位宗主或长老出的手,但在半路便被血魔拦住,与此同时,他向顾赦掷去一支浅蓝色的流苏发簪。
方才偃旗息鼓的混战,瞬间再次爆发。
这时候,一个黝黑小脑袋从顾赦袖口探出,一声低吼,化作庞然大物。
幽蛟尾巴一甩,将两人抛到背上,旋即以迅雷之势游向远方,将所有纷争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