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控诉

夜幕降临，天刚麻糊糊黑，夜色朦朦胧胧，天空的星星一闪一闪不太明朗。六连阵地上，流动哨兵李大林与胡庆海在阵地周围来回巡视着。忽然听到不远的城墙上一声枪响，他们朝着枪响的城墙望去。

只见一个人影从城墙上麻利溜到城墙下。城墙上敌人的哨兵发现了，开了枪，但没打中，远远看见那人飞快地向他们阵地跑来。他们二人立即警觉起来，散开分别隐蔽着身子，等待那人的到来，没跑上百十步远，那人就到了他们跟前，他们二人从隐蔽处闪了出来，挡住了那人的去路。李大林端着冲锋枪握住扳机厉声问道：“站在！干什么的？”

听到吆喝声，那人立即停住脚步，站稳脚跟后，战战兢兢地说：“我是来——”

可能是那人心里清楚，城外没胡匪军，一定是碰上了解放军，所以才敢直接地胆大地无所顾忌地作了回答。

“举起双手，过来！”李大林回头对胡庆海说：“子弹上膛!”

“哎吆，好个咣当，还真的是细心眼儿哩！咱可是正儿八经的老百姓呀！”话虽这么说，可是面对拿枪的哨兵，他还是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胡庆海用枪指着那人，李大林走到他跟前，双手上下摸了摸他的身上，没有刀枪什么的硬东西，大声问道：“说，找我们干啥？”

“你们是？”“就是你说解放军。”

“好呀！我是来找你们的头头哩？”

一听头头二字，李大林心里咯噔了一下，带着疑虑地又问道：“多大的头头？”

“说话顶用就行嘛！”

“送你到我们营部怎么样？”

“能成。”那人胸脯挺了挺表示同意。

“前面走！”李大林跟在后面走，但不停地叮咛他向左、向右、直走。李大林到了营部门口，正好营长李文才出来了。于是对李文才报告说：“报告营长！这位老乡是从城里逃出来的，他要找我们的大头头呢？”李大林说罢巡哨去了。

李文才也有点儿好奇地看着来人。

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李文才面前，还趴下磕了个头说道：“了不起，你还是个大营长哩，城里的百姓要我刘三义出来求情，赶快打‘遭殃军’嘛!”

“老乡！可别这样，咱解放军可不兴这样。快起来，快起来！”李文才边说边伸出双手拉起了刘三义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走，进屋里说！”二人进了营部大门。李文才招呼刘三义坐下。

屁股刚一落座，那人就说：“我刘三义受满城妻儿老小的托付，一定要搬动解放军。他们要求打遭殃军，让我当面求情。大营长！你带多少兵。”

“好老乡！仗是肯定要打的，一定会消灭这帮子遭殃军。”

“哈，这就对了，什么时候动手。”他心急如火地歪着头。

李文才取出一支烟递到他手里说：“先抽支烟，别急！让我想想。”

刘三义摆了摆手，没接李文才给他的纸烟，而是从腰间抽出旱烟杆，一只手拿着旱烟袋子，一只手握着烟锅子，装上一锅黄烟叶子，含在嘴里，点上火，自个儿吧嗒一声抽开了。他看看面前的营长皱起眉头苦思量，犯难场，心里感觉不是个滋味，也不好再吭声，额头的横纹微微有些颤动。

李文才想些什么呢？中午团政治处送来了一份“永丰城内的调查材料”，是供指战员学习、讨论和坚决执行的。因为忙于备战，特别是挑挖壕沟，忙活地不好集中，挤不出时间学习，耽误了。现在战士们刚回来休息，作为营长的李文才，确实不愿意在再剥夺指战员们挤出点休息的时间。由于刘三义的到来，和战士们见见面，肯定能了解敌人的滔天罪行，激发战士们的战斗士气。于是李文才禁不住碱道：“小武！立即电话通知全营，马上集合！快！”小武“是！”了一声去了。

全营指战员集中在六连的大院子里。

肖友恩检查回来立即也赶到会场。

李文才让刘三义坐在台阶上的木凳子上，然后回头讲道：“同志们！对不起！此刻是大家的休息时间，集中来开会，可这个会不开不行啊！要知道，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就必须想人民之所想，为人民的解放而打仗。要打好仗，就要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李文才说着展开一叠文件（材料），“这是我们纵部印发的一份调查材料。永丰城内，有学校，有医院，有商店，有水利机关，也还有敌伪政府。进城后不能乱来，能保护的一定要保护，不能随意破坏。除此之外，这材料中还提到了乡规民俗：例如初一十五不许洗衣服，也不能脚踏灶头锅台，进民房要打招呼。同志们，记下了吗？”

“记下了！”全体指战员回答着。

“好，还有哩！”李文才回头看时，刘三义站了起来，他抢上说：“男人不能进女人的厕坑（茅坑），大家说能成么？”

“老乡说得好！”全体战士又是雷响一般应了声。

“同志们，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我们一定遵守乡规民俗，爱护老百姓，这些我们一定做到。”肖友恩觉得把话没说全，补充着说。

“同志们!”李文才这才向大家介绍说：“这位刘三义老乡就是冒着敌人的机枪扫射溜出城来的。他要我们赶快进攻永丰城，消灭七十六军，拯救城里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同志们，这个仗该打不该打？”

“该打！快下命令吧!”战士们摩拳擦掌了。

“同志们，下边听听刘三义乡亲再讲几句话吧！”

刘三义早就憋着一肚子话要放出来。李文才一提起他来，他也不谦让，跨前几步说道：“咱是不会讲排场，只会说实打实的话。你们八路，搁城外不受气，不受害，出气也爽快。可城里的百姓，苦比海深，遭罪不浅。水被匪军抢光了，粮给匪军吃光了，许多人家没饭吃，没水喝。大姑娘、年轻媳妇，为躲避糟害，钻进地窖里，不敢露脸。时间长了，能拉出个命来吗？”

刘三义继续说：自从遭殃军进了永丰城，住在我们巷子，抓鸡摸狗，闹得鸡犬不宁。我的邻居，五十多岁了，辛辛苦苦养了几只羊。一个长着阴阳眼，厚嘴唇的大头连长，带着几个兵痞来到他家，强行要征他的羊，说是慰劳他们的军队，从羊圈里牵着羊要走。老人一看，拉着羊缰绳不让走。

厚嘴唇大声说：“拉走！”

老汉抓住羊缰绳不松手，厚嘴唇走到跟前，一把抓住老汉，用力一推，老汉跌倒了，摔在地上起不来。躲避拉夫的儿子在暗住听到吵闹声，出门一看父亲摔倒在地上，不能起来，急忙去参扶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