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析微微笑笑:“等人。”
梁靖皱了皱眉:“等什么人?”
周析又笑笑:“愿者上钩。”
梁靖心里顿了顿。
去你娘的姜太公。
周析伸手轻轻掸去梁靖肩上的雪,说道:“初次在汝平过冬,每逢见到雪,还是觉着新鲜,便出来瞧瞧了。”
梁靖看着雪落在周析身上,可是他没有伸手拂开。
周析身上只穿着单衣一件,头上只用玉簪随意髻着,长发落在身后,风吹起,轻飘飘的。
模糊月色下,这张脸,越发清冷。
美,而不艳。
梁靖觉得,这些雪,落在任何人身上,都显得违和。
但在周析身上,却似乎,是为他而来。
“小爷我知道一处赏雪的好地方,”梁靖忽然沉声,“你要有这兴致,可以随我来。”
周析的心很重地跳了一下。
在梁靖肩上的手,也停了一下。
他反应过来时,强压下心里愉悦和欣喜,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然笑意,说道:“那就有劳殿下带路了。”
梁靖点点头:“随我上车。”
一路上,周析和梁靖两个人并排坐在车里,都一言不发。
谁都比谁矜持。
谁都比谁拘束。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梁靖先下了车,周析紧随其后。
周析下车后抬头便见到门额上三个金漆大字:鸿策营。
他并没有意外。
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呆在府里,可是却让春生给自己寻来了一副汝平城最细致的地图,然后有事没事,就在那里瞎琢磨。
然后他便都记下来了。
方才一路走来,从绕了多少次弯,行了多远的路计算下来,大概也能猜到,梁靖是将自己带到了他的鸿策营。
梁靖本还一脸沾沾自喜等着周析惊讶的表情,谁想到周析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
梁靖皱了皱眉,问:“你不意外?”
周析这时转头,对着梁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很意外。”
梁靖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两眼。
他也没再说什么,大步便往里走,两旁守门的侍卫一见到梁靖,立刻躬身行礼。
鸿策营里的人几乎都还留在南边,营里空荡荡的,只有四周照明都灯还留着。
梁靖轻车熟路地将周析带着往营里走去,走到竞技台前才停下。
梁靖又到一旁的兵刃排架上随意挑了一把长刀,然后两三步便翻身跃上了经济台。
“反正干坐着赏雪也没意思,”梁靖居高临下地望着周析,“之前你不是说过,这世上只有你自己能取你性命,若小爷我不服,可以随时试试吗?我倒也想试试。”
周析抬头看了梁靖少晌,笑着摇了摇头,也走到兵刃架上随意取了一把长剑,紧接着便跃到台上。
周析看着梁靖:“拭目以待。”
梁靖喉结上下动了动,勾了勾嘴角,又说:“干比试也是少了点意思,不如赌一把吧。”
“哦?”周析扬了扬眉,“不知殿下,想赌什么?”
“一局定输赢,”梁靖边将身上裘衣脱下,随手扔到一边,“先生可以先说。”
周析垂头沉思半晌,笑了笑,又注视着梁靖,说道:“若在下赢了,殿下闭上眼,让在下做一件事。”
“什么事?”梁靖警惕。
周析掀了掀眼帘,摇摇头:“什么事,在下没想好。”
“好,”梁靖皱了皱眉,顿了顿,才说,“如果我赢了...”
“你要答应我,如果最后我输了,你无论如何,要留住鸿策营和昭安府。还有,南边防线一定要加强。最后,要替我保住钟平侯一脉,包括王夫人,包括那对孩子,包括迎安公主,包括阮夫人...如果可以的话,包括淄亭李氏...”
周析脸上笑意卒然僵硬:“那殿下您自己呢?”
“我不算,”梁靖脱口而出,“你不用管我。”
周析追问:“如果在下非要管呢?”
只是周析话音刚落,他灵台一记冰凉,心里头不由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番。
原来坊间那句“心上人即祸水”,是真的。
梁靖所谓的赏雪,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也是,自己这样的人,凭什么。
周析冷笑一声:“愿者上钩...没想到,姜太公竟是殿下您自己啊。”
梁靖注意到周析眸上闪过那一瞬而过的落寞。
他心里也莫名被刺了一下。
但他忽然便往后退开两步,长刀在他手上转了一圈,然后沉声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