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之前,还苦口婆心地又叮嘱了一番,让阮夫人不要再难为太医府的人了。
梁蕙离开后,阮夫人才重新坐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大王怎么过来了?”
覃王见阮夫人身上始终传着素服,屋内陈设也还带着缟素,一时之间,是觉得如鲠在喉。
他在阮夫人对面坐下,凝视了她许久,才耐着性子说道:“你如果是想着要杜斋主来给你看症,你传便是了,何苦要和太医府的人置气,何苦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呢?”
“您瞧,这便是话传话,传到您耳里,就完全不同一回事儿了吧?”
阮夫人抬头看着覃王,笑了笑,又道,“伍大夫这段日子没当值,来的是一位新来的。臣妾瞧着他给出的方子和往常不同,多问了几句,便想着还是等伍大夫回来再说。没想到这一传十,十传百,倒成了臣妾跟太医府较量起来了。”
不咸不淡,阮夫人这句话,字字诛心。
话传话,当年梁攸的事,从最开始,不也是谣言作乱?
覃王心里明白,却也有些意外。
但他很快又自嘲地摇头笑笑,觑了阮夫人一眼,又说:“这就是你性子啊,从来不走寻常路子。这点事儿,要放着别的夫人身上,孤自然不信了...”
阮夫人知道覃王明明听出自己意思,却只是挑着话来答,她也没说什么。
只是笑笑,又自顾自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覃王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二人无言许久,一阵过堂风吹过,带了些冷意。
阮夫人将桌面收拾干净后,才停下手上动作。
“听说太子幕府里得了位好谋士,是吗?”阮夫人冷淡地看着覃王,问道。
覃王也不意外,点点头:“是,那位周先生,是有些才干。”
阮夫人也点点头,又道:“臣妾只有一个问题。”
覃王心里很清楚,阮夫人要问的是什么,但他却一言不发。
“他日太子即位,”阮夫人顿了顿,“大王能不能向臣妾保证,要保住小青的性命。”
覃王还是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桌面。
阮夫人心里一声冷笑,脸上却故意挂了几分哀伤。
她苦笑两声,又说:“大王还记得小青刚回来那日吗?”
“尽管小青这些年,从未叫过臣妾一声母亲,可是臣妾早已把他当作自己亲生孩儿,”阮夫人平静道,“臣妾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臣妾只希望,小青和迎安可以平平安安,不要再受小时候那些苦了。”
“那时候小青有子朗护着,现在他没有了。”
那日覃王一直在承欢宫待到傍晚才离开。
他刚出宫,便问华内侍:“这几日可有让人去瞧过子誉?身子可有好些?”
华内侍回道:“是好些了,也传话来说,过几日就会上朝。”
覃王点点头:“彰国前一段日子送进来的一些山珍,你给他府上送去些,让他好好注意身子,其他的事,若没心思管,就先放着。”
华内侍连连应承。
梁蕙出宫后,便立刻赶到梁靖府上。
去到他府上那会儿,天已经半黑。
还没走过院子,便闻到一阵烤红薯的香味。
再往里走,便看到梁靖,李师彦,还有梁见贤梁思齐姐弟,正坐在正厅地上,啃着烤红薯。
秋书还在一旁,一时给梁思齐擦擦嘴角,转头又要给梁见贤擦擦手。
梁蕙脚步顿了顿。
走到门槛处时,梁思齐一见到她,立刻将手中红薯丢到地上,冲上前就抱住梁蕙双腿。
秋书赶紧上前将他带开,又连连给梁蕙道歉。
梁蕙示意无事,却定眼看着正津津有味啃着红薯的梁靖。
看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对李师彦说:“这会儿连你也陪着他一道野了?”
李师彦刚好吃完手上那块红薯,擦了擦手,笑嘻嘻地走到梁蕙跟前,挽着她的手,带到梁靖身边坐下。
“这不是王夫人今日到伽蓝寺里祈福,今日这天看着得下雪呢,夫人便不想带着小姐小少爷,师彦瞧着也没什么事儿,便带过来了。”
梁靖这时刚好啃完手上的红薯,又招呼着让秋书给梁蕙也拿来一个红薯。
梁蕙摆了摆手,本想开口说什么,却又煞有介事地瞧了李师彦一眼。
梁靖又道:“没事儿,姐姐您说便是,这人赶不走的。”
李师彦又笑笑。
“就是你跟楚杭给惯着她,李老先生知道了,又得嗔你们了,”梁蕙瞪了了他们一眼。
然后才低声说道:“你早前让我做的事儿都做好了,但我今日还得了一个消息...”
梁靖本在给梁见贤剥着红薯皮,闻言停了停手上动作,看向梁蕙。
“华内侍今日跟我说,张王后,似乎跟宣国母家那边,最近有些争执...”
梁靖顿了顿,皱眉沉思片刻,才略有意外地问:“就只是张王后,没有张仪夫人?”
梁蕙点点头:“嗯,华内侍,确实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