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痴人说梦了,”李若愚对此形容十分满意,点点头,又说道,“除非真是惊世之才,不然这年头,没点油水,谅你真是才高八斗,怎么滑也滑不进那门儿。这便是胡家头两位儿子,半辈子过去了,平平庸庸,没混出个名堂,最后不都回去开荒去了,这便剩这这三公子,想着再赌一把吧,供书教学的,也算少有学成,现在在我爹开的学馆里也算有个位子,就...就这人...性子急了点儿...”
谁知梁靖一听,却立刻皱眉,问:“在你爹学馆里?”
“这有什么的!”谁知梁靖话未说完,楼下便又传来这位胡三公子的着急的声音,“早前他用在樊国战场上的法子,不也就是出自孙家的兵法,那就是放着咱们这随便一个,都能说出来...”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呀!”台下立刻起哄。
胡三公子这时双颊早已涨红,他定了定神,往后一看,见到高台中早已挂着一幅人高的牛皮地图,一旁的青年甚至还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伸手示意,让他可以照着这地图来说。
四下骤然安静下来。
胡三公子只好往前一步,咽了咽口水,说道:“他用的计策,不过就是孙家虚实所言,“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1】。”
二层周析手中转动红珠的动作略微停了停,微微偏了偏头,没有说话。
胡三公子开场白说完,见台下无人打断,他心里头便再定了定。
他的自信心回来了不少,腰板也直了直,声音也镇定了些,清了清嗓,继续说道:
“樊国南临覃国,东接徐国,楦遥自东北至西南穿徐樊。樊国地广人稀,布兵防御,重之有二,一为外御,二为内防。外御,设边关防线,以应入侵;内防,为二道防线,重兵布守其国都浙官,其余地方,兵弱物薄。”
听到这里,周析反而是不为人意地轻轻摇了摇头。
嘴角一丝不屑的轻笑,手中的红珠重新继续转动。
梁尧余光却又忍不住瞥到周析脸上,但见周析脸上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也没有说什么。
另外一边的李师彦这时是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为正法。”
李叔沉并没有回话,一直脸色低沉的何隐宽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正而非捷。”
胡三公子见台下众人大多点头,甚至当中有不少越发表现出惊喜之意,他心中也渐起了两分得意,便继续说道:
“如此一来,若覃国徐国重兵出击,覃国从南北上,徐国自东西行,志在攻破其外御防线。若防线一败,中军则乱,乱而表不足于外。此时再用散兵各处游击,以乱国之心,浙官此时会派出部分军队以应对,如此之下,国都之弱暴露无疑,此时两军再将浙官包围,是可轻而易举,便将樊国拿下。”
胡三公子越说到后面,越发沾沾自喜。
台下听众也是不尽点头,窃窃私语之中,大有赞同赞赏之意。
但李叔沉却摇头微微笑了笑,瞥了何隐宽一眼,重复道:“正而非捷。”
胡三公子受到旁人肯定,便越有骄傲之态。
目光甚至有意无意地往上投去,却只能看见一张又一张的薄帘,还有薄帘上倒影的模糊人影。
他这时便趁热打铁地激昂说道:“如此浅显道理,如此简单战局,这般战略,便是一普通寒门子弟也能说出来!那位周先生之所以能名利双收,人未出世而名扬天下,不过就是承了他瑔廊周氏的名响...”
“在下确实是瑔廊周氏遗孤,也确实因为瑔廊后人,而未入世便名扬,”
胡三公子话未说完,高台正前方人群之后忽然一把清冷声音将其打断,
“但胡三公子得到的消息却是与事实略有偏差,在下之后名传中原,并非因为此战,而是因在下声名狼藉,徐国之内皆道,在下虽为瑔廊后人,却狼子野心,目中无人,恃才而骄,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
周析声音不大,更无过坚过硬的气势,反而平平淡淡,是如炊茶煮酒。
但台上的胡三公子不知为何,看着不远处背对着万丈阳光却孤身立在阴影下的周析,忽然觉得脊背一阵阴凉刺骨。
众人立刻回头,紧接着自觉给周析让出一条通道。
楼上众人此时更加是忍不住骤然凝神。
听得李若愚复述后,梁靖脸上一直以来的秉着看热闹的戏谑骤然消失,甚至拿阎王微微撩开薄纱。
周析余光瞬间捕捉到梁靖方露出的半张脸,他嘴角闪过一丝不为人意的微笑。
周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曲在身前,神态自若地一步一步往台前走去。
走到台前,回头对着二层微微颔首,才又转头对着台上胡三公子微笑说道:“今日太子殿下就在此处,若三公子是有真本事,大可施展拳脚,将自己的才华本领告知太子殿下。殿下爱才惜才,若真是有识之士,殿下一定会请入府中。”
周析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三公子方才一番言论,谋略得当,只是在下两年前,在樊国所用之策,是不费一兵一卒,便让樊国将十一城拱手相让,弃械投降。”
“三公子既然熟识孙家兵法,想来必定学过,“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2】吧?”
周析微微一笑,又道,“三公子用的乃伐兵之策,但在下用的,是伐谋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