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追讨才发现,下至五品芝麻官,上至一品大员,甚至是皇子,都有或多或少的欠款。
佟老师欠的不多,万把两银子,比起那些动辄欠几十万的好多了。但是他为人清廉,这些现银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催的实在是太紧了,他不得已来求十三。
这实在是难为十三,谁能想到一个皇子家里连万把块的现银也没有呢?尤其是这个时候俸禄都停了,不是坐吃山空?
十三写了半天,将写好的帖子又撕了:“四哥如今这个差事,得罪人不说,真的是难办成。”十三闭着眼睛平复了下心情:“我这个时候不能给四哥添堵。”
抬头看了我一眼:“也反正是不多,拿些东西去当了先解了老师的燃眉之急。”
“谁家没点东西,还当不了万把块银子?”我心里不服气,自己的东西舍不得当,要我们去当吗?
“主子,”绿芜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双手俸给十三,十三一见那上面四爷的字体,心情豁然间开朗了。
他打开信封,长舒了一口气:“四哥这次想的周全。”
看样子,四爷已经将法海老师的银子摆平了。
他恩师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十三的眉头却还是没解开,看完信之后又看了一遍,这脸色还更难看起来。
黑着个脸,眉头拧成个疙瘩,胳膊肘捶得桌子“硁硁”的响。
他一工作起来,就是这个不理人的样子,尤其是遇到麻烦事了,谁挨得近谁就找骂呢,所以一堆小丫头都离得远远的,没人愿意这会儿去点他的眼药水,只有一个小太监在旁边战战兢兢的给研墨。
我见那小太监可怜巴巴的不时看着我,我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你下去吧,我伺候着。”
十三写了一行字,端详了半天,又将纸揉成一个团扔到了地上,一盏茶的功夫,地上已经堆满了他扔得纸团。
看他的表情,是越写越暴躁,伸笔过来沾墨,自己不小心将笔尖戳到了砚台外面,那个狼毫笔尖瞬间被怼成个孔雀开屏。
“混账!”十三的火气终于被点着了:“没事动我的砚台做什么!”将手中的笔使劲扔到我的脸上,那动作快的我都没反应过来,被一个白玉笔杆正正的摔在了额角,顿时就红了。
十三回过头来才发现伺候磨墨的是我,见我额头红了,脸上、藕荷色缎绣袍子上全是星星点点的墨汁。
心里一阵委屈,我咬住牙,忍住了眼泪,但是眼圈的酸胀却忍不住。
十三愣了一下,忙上前看我的脸,懊悔不迭:“怎么是你伺候着?......东珠儿,你被我打疼了吧?”上来拿着绢子就给我擦脸。
我咬着嘴唇,推开他的手,忍者又羞又怒:“爷,你有什么事就说,自己窝着火算什么?”
十三心疼的摸了摸我的额头,我没有躲开,他愧疚的说道:“我心里急,没看到是你。”
杏儿给我打了水,拧了毛巾,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您擦把脸......衣服......换了吧?”
我接了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说道:“爷就这个性子,今天扔了我,不一定哪天还扔了谁呢!”
十三坐在榻上,向后仰在椅子背上:“前朝都忙成这个样子,爷还在家里闲着。”
“爷是有劲没处使?”
十三叹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罢了,罢了,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既然皇父让我歇着,我就安心的歇着吧。倒也不是坏事,至少今儿这些岔子,跟我没一点儿关系。”
抬眼看见我还在那里擦脸,起身接了毛巾,给我轻轻地擦着脸,柔声道:“东珠儿,我以后不这么暴躁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缎绣袍子,这是废了吧?这还能不能洗掉......
十五
虽然说一切从简,但是放灯、炸年货、腌辣菜这些活儿还是一样不少的。五朵金花今天都也很高兴,难得和十三一起团圆。毕竟,对于她们这些每日除了相夫教子就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命妇来说,每个大型节假日,都是掰着指头期盼着的。
过了今天,就算进了年关了。难得人都齐齐整整,我和十三都不用去宫里头谢恩,所以特意命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十三今天也是意外命人抬了一张大圆桌,说省的生分了。
几位妾氏都穿了自己最鲜艳的衣服,梳得光亮的发髻,戴上了自己压箱底的珍藏钿子,本来就都长得还不错,今儿都画着稍微鲜艳点的妆容,在烛光下,更加衬托的一个个好似月里姮娥似的。
十三住着拐杖,归到正坐,看着娇妻美妾,心情自然就好了些,笑道:“今儿有咱们府上自酿的葡萄酒,快给各位夫人满上。”
我瞪了他一眼,我私藏的自酿酒,一个多月的发酵,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几坛子,本来是想慢慢喝的,这倒好,让他都做好人搬出来了。
沅琪挽起袖子,给十三布菜,十三笑道:“你也不必拘礼,今儿咱们就像百姓家似的,就说欢度佳节,不说别的。”说着命她坐下,拿起酒杯,殷红的葡萄酒,在月光下流转着血珀般的光,十三微微一笑,道:“干喝酒也没意思。今儿咱们行个酒令。”
我去,这戏我不会呀。我想起红楼梦中行酒令的片段,我哪会那个呀。又是要引经据典,又是要相关,还要押韵。以我的水平,说不定连薛蟠都不如。嗯,自信点,“说不定”其实是可以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