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回来没几天,门口的一百多个侍卫就撤了,好像来的那时候一样,毫无征兆,就是某个早上一出门,大门外一个人也没了。
他倒是真的如同他说的那样,闲了起来,不光是闲,连阿哥的月利和朝里的俸禄都停了。
这刚分府不到二年的光景,又赶上大婚各种节令,各种钱花的跟流水似的,也不知道十三当初是怎么当得阿哥,竟然连一点家底也没有。若不是德妃和四爷送了些银子来,我都快要急的变卖我的嫁妆了。
十三歪在椅子上看着我拿着各处的账单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拆了东墙补西墙,略有歉疚的说道:“难为你,没想到嫁给爷还要受穷。”
我将账本子重重摔到桌子上,回头对他说道:“爷也还好意思说?那马房里还有三十几个人呢?统共就8匹马,要那么多人干什么?还有个马房统领?养马需要什么统领啊,指挥扫马粪?再就是各处上夜的婆子,每房里的丫头,闲着的多,做事的少,都精简了吧。厨房一个管事嬷嬷,三五个大娘就够了,留着那么多,整天没事就打牌吃酒。内务府每年分来的太监,你就不能退几个回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要那么多干什么?再就是......”
“你快把我也精简了吧。”十三手里把玩着一个鼻烟壶,听到我这一番“痛斥”,咧嘴笑道:“咱们府里只听说过买人,哪有往外散了的说法。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呢。”
我上前挨着他坐在他的旁边,急道:“你还死要面子呢?面子值几个钱?”
“别的不说了,马房里的人可不能少。”十三摩挲着玻璃鼻烟壶内画的斗彩图案,说了这么一句。
“??意思是伺候人的可以俭省?伺候马的不能少?”我歪着头看十三,见他那个一本正经的样子,禁不住笑出来:“我们还不如你的马重要呢?”
十三将鼻烟壶放到荷包里,回头赔笑道:“你看你,是你自己要说减省的,怎么又跟我提这一茬?马房里事情多、杂,总不可能让马受委屈呢吧?”
十三在各个方面都也还能说得过去,只是在养马上面,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能落下,而且必须要做到极致。饲料、人员配备的都是上上等,连打造马鞍等这些配套设施,都是从不怕奢靡浪费。
我白他一眼:“那行呀,爷既然这么爱马,还要什么统领呢?自己去当这个统领就完了。”
“哈哈,”十三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那个马房统领是个副统领,这个正的——”说着指着自己,笑的眉眼拘在一起:“正是爷自己。”
十三见我拧着眉头,掐着腰,又好笑又气的样子,便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要不是因为他躺在床上养伤,我早就一把甩开了。
“哎,要不是爷受伤,你连手都不让碰一下了是不?”十三看着我白了他一眼,假装伤心道:“那我倒还希望今后日日都是病着了。”
“少说这个风凉话,你要是病了,三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我肯定不管你的。”我抽出手来,起身坐在桌子旁边:“我没工夫跟爷瞎扯。下月的十五,是大节庆,咱们这会不尴不尬的情况,我到底是该不该给各宫请安?”
“让你禁足,你还出啥门呢,各位主子也知道情形,不会怪罪的。”十三顺手从桌上摸了一盏茶,抿了一口:“这是龙井呀,你的花片呢?”
“爷不是看不上我的茶么?”
“这个龙井怎么味儿不对?”十三又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头。
是我为了省钱,在新茶里面掺了一点儿陈茶,不过十分之一的分量,心想作为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尝出来,没成想这货喝了一口就尝出来了。这分明是有公主病。
“哪有不一样,这就是今年上进的新茶。主子赐下来的。”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想要蒙混过关。幸好我早就预备了东西,要不然他这会儿还有心情挑新茶旧茶?
“不对”十三端详着茶水的颜色,又用指头挑起一根茶叶梗,摇头道:“看样子是内务府的混账,掺了旧茶。等我复职了,可要好好查查这些混账货,这种事儿也不是头一遭了。”
“是我,是我行了吧。”我没辙,只得说道:“库存也不多了,我买了一些陈茶掺上了,只是也是上好的。”说着举起账单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谁叫爷事事都要上上等的,我只能算着来。”
“我就说呢。这个可是哄不了我。”说着摇头道:“你就这样糊弄爷呢?”
“我糊弄你?”听到这句话我的气不打一处来:“那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又不能给你变出钱来,”我指着院子里的松树说道:“这要是能长出钱来,那也行。”
十三看我的样子,嘴角含了一丝笑:“得了,那爷就将就一下吧。”
晚上,我给他放下帐子:“安置吧。”
他拉住我我的手,道:“别走了。就在这吧。”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快算了吧,就这腿,我还怕碰上你一下子。”
“哎,那你留下跟我说会话。”十三向里面挪了挪,给我腾出一块地儿。
我和衣歪在他旁边,说道:“爷想说什么,快说吧。”
“你那天为何生那么大的气?”十三往我跟前凑了凑。
“哪天?”我装作不知道,将他往里推了推。
“她们几个......”
“你要说这个,那我告辞了”我翻身起来,准备要走。
“不说这个。”十三伸出胳膊摁住我:“我想着这个十五,你我都不必去宫里,咱们在家里好好团聚。你给好好安置上一桌子宴席,请上一个戏班子,就在咱们后院搭个台子,好好乐一乐。”
“撘戏台子,请戏班子不要钱吗?”我打断他:“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俭省着来?”
“也不至于艰难成这样吧?”十三嘴上说着,手却揽住了我的腰:“连这个都不行了?”
“这还不知道到何时呢,我当然要算计着来。”我将他的手拿开:“万一老爷子十年不消气,那怎么办?”
“嗨,你是担心这个呢?”十三笑道:“哪有和儿子有隔夜仇的老爷子。说不准不到腊月底,也就消了气呢。”说着又把手伸向我。
我气呼呼的甩开他的手:“爷是不是不要我给叫哪位夫人过来伺候着呢?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十三松开手,露出一个憨笑:“罢了,罢了,爷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