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无异于定心丸,别管真假都成功安抚了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
二婶看看二叔,二叔看向章停。章停在心底叹气,很多事他不想追究,此刻也必须追问到底了。
他让萧臣坐下来,脱掉鞋,露出来的两只白皙脚掌上满是划伤和血泡,几乎没有一处好皮,冲了澡被水一泡更是触目惊心。
冯山瞅准时机对二叔二婶说:“他知道小弟不见了,鞋都没顾上穿就跑出去找人,这些伤全是这一路跑出来的。”
二老本是对萧臣诸多怀疑,听了这话不禁心生感激。
但,这还不足以打消他们的疑虑,比如萧臣是怎么知道章壁在哪,又是怎么知道后山那么多事。
这些问题由章停问了出来。
萧臣没有回答,他一动不动任由章停在他脚掌上涂满了消毒的药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
章停不停蹙眉,尽量轻地涂抹每一处伤口,处理完脚掌,还有手。那双比手模还好看的手十指皆带血迹,是他从血坑里爬上来时弄伤的。
冯山耸耸鼻子,小声嘀咕:“好香啊。”
章停自然也闻到了,香味是从萧臣手上还有脚上传来的,就是他刚刚闻到过的、令他难以忘怀的怪花香味。
萧臣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十指平伸,像在等章停往他手里放东西。
“手指头弯起来。”
章停连声音都是轻轻的,好像大声点都会触动这些连心之痛。
萧臣的手往前递了递,手指反而向下压了压。
章停不解地抬起脸,正对上萧臣看过来的双眸。
那双总是带些羞怯的眼睛里闪烁着满满的真诚。
可章停却莫名从中读到了些许难以释然的悲痛。
“你要的答案。”
萧臣的声音轻得不像从嘴里说出来的,他的目光向下一瞟,随即抬起来。
章停追随他的视线看下去,焦点不在十指,而在那双瘦得尽显腕骨轮廓的皓腕上。
墨染的夜空不知何时亮起了星光,银白遍洒,映得萧臣的肌肤格外苍白透亮。
章停看着看着,瞳孔猛地一缩,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手电照向萧臣血管鲜明的双腕,那里隐隐有一道横切痕。他急忙去查看萧臣的脚踝,果然在脚踝后面的筋脉处也有两道浅得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划痕。
与章壁一模一样的位置。
冯山见章停僵着不动,也凑上来看。随着他的一声惊呼,二叔二婶也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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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说,那个血坑不枯不腐的原因之一,是每年都有新鲜血液注入。”
章停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这么艰涩。
“你和小弟,都是?”
萧臣没有否认。
二婶捂住了嘴,眼里的泪花花又满了。
二叔眉毛都竖起来了:“那帮畜生到底害了多少人啊!这是犯罪!不行,我现在就去找村长,得报警!”
“没用的,”萧臣仍是淡淡的,好像事不关己,“他们应该已经连夜离开了。”
冯山的热血已经充到脑子里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就是躲到地底下也得给他们刨出来挫骨扬灰。”
章停额角上的青筋一蹦一蹦,亦是气愤异常,不过他尚有理智,亲眼见识过血坑的诡异,那显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装满人血的坑那么简单,这里头恐怕还有人力不可及的因素。
“他们为什么要制造那个血坑?”
萧臣仍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吗?”
章停和冯山当然不知道,只好看向二叔。
二叔也不是很确定:“这就是座野山,没名字,不过我们村叫临伙村,所以有的老人会管这山叫临伙山。”
临伙,临着后山那群伙计的意思,据说两个村子在这山里比邻而居了几百年,故而得名。
萧臣忽而笑了,如沧桑老者听闻无忌童言那般,无可无不可地晃了晃脑袋。
“不是临伙,是林火。”
他想用带血的手指在地上划拉,被章停强势拦截。见他不死心,章停往他手里塞了根木棍。
萧臣感激地笑笑,先是横着写下“林火”二字,然后又竖着写下这两个字。
林上火下,即为焚。
冯山一个激灵:“坟啊?”
夏夜忽来冷风,寒凉侵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