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谦其实没想死的。
有人说,死亡是一种永恒的逃避。
他这一次没有准备逃避,不是注定的败局,为什么要逃避面对?可,在无意中触碰到衣服夹层之中的小刀片的时候,他下意识拿起来看了看,然后… …鲜血在流出的那一刻,那样的热度,让他的手被烫得松开了刀片。
那是一把美工刀上的一截刀片,还锋利,却已经很小了,所以刀片切开的口子也不大,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是能够呼救的,可是,想到自己可能很狼狈的姿态,他又觉得,也许她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
然后… …
任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在那种时候放弃了呼救,没有弄出一点儿动静来,就那样安静地感受着自己的鲜血流出,直到最后。
死亡,那就是死亡了吗?
原来、一点儿也不恐怖啊!
任谦这样想着,睁开了眼,他坐在桌前,正在一张白纸上作画,画上的黑色用得太多,一层层的铅色渲染之下,仿佛也染上了些五彩斑斓的反光,不再黑得那么纯粹了。
莫名地,他想到了陆冉冉曾经完成过的一幅画作,名为《黑暗森林》,其实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很“艺术派”的风格。
她说,那是她的家乡。
怎么可能呢?
唇边不觉浮上了笑,莫名地,任谦觉出自己的心情愉悦,是因为想到了她?
他的手想要用力,在那“黑”上再涂一笔,然而,这时候,突然发现,手违背意识地放下了笔,起身来到窗帘前,拉开来往外面看了一眼。
嗯?这是怎么回事儿?
任谦没有恍惚了一瞬,很快又在身体要出去的时候从镜子中看到了“他”的侧颜,的确是自己的样子。
但,这个“任谦”不是他。
所以,他果真死了,现在这算是什么?附体吗?
怎么还是自己?
而且,这是什么地方,陆冉冉呢?
刚才任谦已经将房间看清楚了,这就是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所,不是他和前女友所在的那间房子,也不是李医生的那间,更不是他有印象曾经住过的任何一间,这间房子的结构摆设,都是不曾见过的,所以,这并不是自己?
但,“他”和自己长得很像啊!
任谦这样想着,只当刚才镜子中的一瞥是看花了眼,没有再理会,而是跟着“他”的视角移动,走出家门看到外面的种种,好似熟悉的城市,但很多东西,都是不一样的,这是什么时候?
敏锐地察觉到时间可能不是自己死的那个时候了,任谦还没进一步得出什么结论,就看到“他”孤零零往外走去,往更加阴暗僻静的地方走去。
他的视线一直都追随着“他”,或者说跟“他”同步,“他”能看到什么,他就能看到什么。
离开宽敞大路的小路上,路两旁,会有打着灯光的招牌,还会有些花里胡哨的招牌下站着花里胡哨的女人,那几乎裹不住身体的布片,像是要把她们的美好化为更加直白的语言,又像是要用身体勾住所有的视线。
“他”平静穿过,并不理会任何一个女人的招徕,心无旁骛地走过这段街道,走过更加喧闹的地方,又走过较为安静的小街,最终,在某座桥旁,停了停脚步,“他”站在那里,没有倚靠栏杆,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观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桥对面,有人走上桥来,鞋跟敲击在石砖上的声音其实并不那么清脆,只是在夜晚听来,也绝不是可以忽略的窸窣虫鸣。
对面有人在上桥。
“他”意识到了这件事。
任谦也想到了。
这是“他”等的人吗?
可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