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擂台偃旗息鼓。
佳人客栈之外搭建起一排行军营帐,各路江湖人士分别在营帐中休憩。营帐前几堆篝火,众人相谈甚欢。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偶尔有捉对切磋,也都点到为止。很多门派高层之间是存着恩怨芥蒂的,不过这次前来的多是能打的少壮派,对长辈之间的事情他们一是不敢问,二也不愿听。
毕竟加入门派几年不过,都抱着可以或是强身健体,或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目的,真正献身门派的事情,嘴上说的欢,其实一个个算盘打的明明白白。
客栈内则大排宴宴,朱公子许官人位列主宾,白天表现出彩的的凌出云,耿良辰,陈默白也受邀来在席间。
许官人举酒道
“今日汇聚各路英豪,得见各派武艺,许某深感荣幸,为我大明江山社稷,诸位共勉。”
正欲饮下,看见老高朝着他皱眉摇头,指着酒杯。许官人假抿了一口,席间其他人也觉察不对,楚云先迅速接过酒杯,自然地说道:“酗酒乃兵家大忌,许总兵今日高兴,却不愿放下军营铁律,实乃我辈楷模!今日我替许总兵干了,不过诸位,还请不要贪杯!”说罢一饮而尽。酒桌上的人也或耿直爽快地跟着喝酒,或不明就里稍稍小酌。
江涛悄声问老高:“怎么回事?”
老高悄声说:“嗨嗨的迷子(有迷药)!”
江涛说:“啊?刚刚我喝了?”
老高说:“没事,正好睡个好觉。”
耿良辰是走过浑水江湖的,听到了对话,默默倒掉了余下的半杯。
许官人坐下,朝着朱公子悄声说:“冲着你来的!”
朱公子点点头,一切不形于色。
当夜,月黑风高,我们三人也做好防备,和衣武装,坐在椅子上略作休息。
忽然听闻脚步声响。我听到来人只有三个,轻装轻甲,想提醒旁人,可转头一看老高早就醒了,江涛则死猪样鼾声震天。
我与老高快步出门,却看见一人已与来人缠斗。两把宝剑前后翻飞,招式大开大合。我们立刻持刀入场,老高出其不意,一剑了结了一个刺客,我与那人并肩而立,左右招架。
此时屋内除楚云先外的三个白鹤营士兵也听闻兵器声响,出门迎战。两个刺客飞身跃出窗棂,一个翻身上了房檐。几个重甲兵自然无法继续追击。
刚刚率先迎击刺客的那人却步履轻盈,迅速追了上去。
那人是谁呢?不是别人,正是舞姬午青青。
屋顶是午青青以一敌二,我没那么灵活,爬上楼梯钻天井上到屋檐。
屋顶,午青青一席飞仙似的衣装,手持两把轻软快剑,与两个持长刀的刺客对峙。
几个回合来回试探,竟然不落下风。
我拎着长刀大力快步走去,一个高位起手,千钧之势重劈砸向一个刺客。那刺客背剑抵挡。趁此间隙,午青青双剑突进,与另外一名刺客打在一起。屋顶潮湿滑溜,我们和两个刺客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唯独午青青如履平地。
忽然一支箭斜飞上来,从一个刺客身上洞穿,又凌空飞出去好远。午青青迅速过去双剑架刺客住脖颈。我这边也借着对方注意力分散,步伐晃动的间隙,一个平劈砍倒对面。那个刺客摇晃几下,跌下屋檐。
从屋檐往下看,原来刚刚那决胜一箭是许官人远远从平地射来的。
控制住刺客,许官人命人捆好丢进草棚,明早交由官面走正当程序审讯。
我大概清楚这帮人是怎么回事,还能是谁,那群心比天大的旧太监呗。
子夜时分,一顶五品小轿子孤零零赶来。
原来是相州府尹陈明和。
陈明和此次是遇上了焦头烂额的破事。
之前相州城一直风调雨顺,波澜不惊,陈明和就安心做他的守成之吏。可是自从几次内贼混乱之后,寺院兼并土地,放贷吃利,生凭空财。周围的农民有些则沦为寺院农奴。近日他治下一处村庄又开始搞大祭。他起初以为又是烧烧香拜拜佛,可是根据来往商人的汇报这群人已经盘踞一方,霍乱百姓,劫掠道路。成了地上顽疾。陈明和本来带着官兵去视察,视察的队列刚到村外,僧人们便抬着神龛出游。我朝自神宗便重道重僧,冲击佛龛等同于蔑视君威,陈明和自然不敢触惹神威,几次下来陈明和愈发觉得此时不对。村子的情况对外完全一片迷雾,寺院俨然成了土皇帝,欺男霸女,淫乱百姓,搞活人生祭。如此下去他这个父母官自然不能不管,可怎么管呢?
此次地方大型活动,陈明和本应出面,可是囿于浮竹村的烂事,他一时间焦头烂额。想了又想,决定今晚求许总兵出面。
陈明和许总兵朱公子三人秉烛夜谈至拂晓时分。
第二天,出面主持擂台的就变成了陈明和,许官人和朱公子带着兵马赶奔开封。
浮竹村这边,大莲小倩二人一路在阴影里奔走,避开狂乱的人群,一路躲避,闯进了一处仓库。
只见仓库里都是哭哭啼啼的女童,其中不少小小年纪却挺着大肚子,她们是明妃生的孩子,一出生便被毒哑,被选为圣女。所谓圣女……便是今日的祭品……正所谓鲜血献给黄沙……骨肉送给禽鸟……毛发献给先祖……
大莲觉得今日管不了那么多,小倩却生出无限同情关怀,她抚摸着那些小女孩的手,她们的手充满倒倒伤痕——被打的。迷乱的仪式上她们被当做牲畜骑乘鞭打,受尽了折磨。
小倩握紧了金瓜锤“大莲姐我不耽误你逃命,可是今天,我今天必须带她们一起走。”
大莲立即说:“妹子骂我呢,我能扔下你自己走吗?”
两人带着一众女童,搀扶这从后门悄悄遁走。两人原本的计划也被打乱,在浮竹村东躲西藏。好在街面上的信众此时已经疯癫,五感失调,偶尔挡路也被小倩一锤子敲晕,拖到暗处。一行人顺利藏进了村边临黄河的芦苇荡里。
村子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祭品已经逃走,奇异的祭祀扔在继续。戴着鬼面的傩舞狂乱诡谲。忽然,远处两人两马杀将过来。
凌博手持木棍,一路以棍为刀,用马上刀术一路劈斩。三郎手持硬木刀鞘也一路冲杀,两人冲破阻碍却不伤人性命。
寺院的护院僧兵赶来。他们身披白麻,手持长柄砍刀,气势汹汹前来,却既没有组成阵线也没有围住二人。凌博远远看了一眼倒塌的观音庙,朝着三郎摇摇头,二人立刻回马奔驰。村中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二人已然消失。
原来此次二人商议好先行刺探虚实,再伺机动手。半刻钟之后,凌博骑马出现在村子外围的角落,一手持火把,一手抱着一捆木柴,快步骑马巡行,每间屋子丢一根点燃的木柴。
三郎则悄声混入了狂乱的人群,来在了祭坛之前。
大祭司手持宝剑念念有词,跳着扭曲的舞蹈,台下一次次歇斯底里地朝拜。面容凶恶的神像的火光中明明灭灭。
忽然,大祭司从面具的眼孔中瞥见,有个个子高大的人站在跪拜的信众中间,抱着胳膊低头站立。
他持剑指向那个人:“你!邪祟!妖魔!在我大威天神,不动明王,阿波罗迦罗面前,是谁人胆敢不跪!哇呀呀呀呀呀,护法何在!”
几个护院僧兵此时持着长刀走进那个人影。
那个人影丢下披在肩上的麻布,甩下破蓑衣斗笠。
一张历经百战的脸孔怒目而视,遍身山纹将军甲在火光中闪耀着金光,凤翅盔上的顶珠恍然间有金光笼罩。
护院僧兵冲将上去,如果这群僧兵持长刀凭借长度优势组成枪阵,三郎是断然没有办法靠近的,然而这群只会欺负百姓的僧兵毫无章法。一通胡劈乱砍。用刀也没什么力度,砍在三郎的铁甲上轻轻留下一个划痕,被盔甲挡住的长刀却滑到一边砍杀了几个不明真相的信众。
三郎则进退自如,一把大太刀开合凌厉。一个旋身边斩下一片血光。
“起火了起火了!”
三郎扭头一看,是凌博的计谋起作用了,本就狂乱迷幻的人群开始了混乱惊厥的躁动。三郎趁乱飞身上台,不由分说,用壮若铁杵的胳膊夹起大祭司的脑袋,大步流星走出浮竹村。护院僧人看着一地被砍倒的同伴,没人敢拦路。信众们更是已经吓傻了,有人把他认作斗战神佛齐天大圣,在他脚边磕头朝拜。
在浮竹村外二三里的黄河畔,凌博和三郎汇合。
他们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凌博在一边给一条绳子打结,制作绳扣。
一开始,那祭祀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目含凶光看着三郎。三郎嚼着一根草杆,觉得还是拿树枝逗泥坑里的螃蟹有意思。直到看见凌博把绳套搭在树上,大祭司才猛然间意识到这俩人可能是要弄死自己,于是开始死命服软。
“英雄,英雄,我没做什么坏事,英雄,我就是个唱戏的,我……我糊弄糊弄那群老百姓,也让他们有个寄托是不是……英雄一开始我只是穿着戏服……穿着戏服路过村子,他们非说我是天神……我顺着他们演……我也是没办法啊!我现在要是说我不是神仙,他们非剥了我的皮啊!英雄……英雄我是王八蛋,英雄你有仇有怨,你骂我两句,你打我也行啊,别杀我啊英雄。”然而三郎还是专心致志扒拉着那只螃蟹,用树枝和那螃蟹打仗,一会一个挥剑向敌,一会儿一个八相举刀。玩的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