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土匪窝出来，凌博就一直板着一张石头脸，目光也没有了往日骄傲的精神。我和江涛安慰他，他也不说话，江涛的荤段子也逗不笑他。

辞别了千恩万谢的村民，我们开拔，走了一日，来到了相州。

与繁华的开封不同，相州显得凋败破旧，街边的招牌幌子几十年还是那个样子。十年前来此的商人，还能凭着记忆找到之前光顾过的店铺。客商路过小驻，又离开。全城风也过，雨也涮，到头来还是那个样子。

唯一繁华的就是那条“招子最小，灯笼最红”的街了。

路上买干粮的时候，跑过来一个精气十足的小子，过来问道：“几位可是去建州？”

我没搭话，看着老高。老高警觉地手握刀柄，我也握起了刀。老高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皮肤黝黑健康，筋骨匀称，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小民中间很不一样，老高认出他是个军户。问道：“这位军爷，我们路过此地，不知冒犯了哪路神仙。”

小伙子抱拳叉手行了个礼：“几位别误会，我奉命送一个口信，约今夜，在白云楼一聚。”

老高问道：“敢问是哪位大人的命令？”

小伙子回答：“长官没吩咐让说的事情，我不敢说。”

老高点点头：“有劳军爷！”

小伙子告辞，转身阔步消失在集市中间。

老高对我说：“来者不善，这小子虽然没着甲，穿的一双硬皮靴是蜂蜡煮过的。表面的鱼鳞甲做工不输殿前司穿的。能穿这种靴子的必是重甲兵，能让重甲兵给传消息的，必也不是一般人。”

我说：“那怎么办？”

老高说：“去。得去”

江涛说道：“我们就算不去，他们也有办法让我们去。”

我点点头，说：“要不要准备准备？”

老高说：“什么都不能准备，刀剑盔甲都丢到客栈。随身的顺刀倒是可以带，但是没什么用，那是人家的场子。”

江涛说：“走，换身衣服，今晚赴约。”

在客店换好了衣服，江涛便开始上蹿下跳，十分的兴奋。我问老高：“这孩子是怎么了。”老高笑笑：“你怕是不知道白云楼是个什么地方。”

我歪嘴一笑：“能让他这么兴奋，还能是啥地方。”

晚上出门的时候，我们都身着素衣，倒是江涛，管凌博借了一身锦缎长袍，偷偷在屋里把砍坏的蹀躞一针一线补得整整齐齐，还从别的皮带上剪了一块把断茬盖好。快七尺的大身板挤在凌博的小衣裳里，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我打趣他：“怎么，跟相亲似的。”江涛眼睛往上飘，估计脑子里也没想什么好事，叼着一枝花，说：“你~你不懂，这，姑娘们面前必须那有里有面。”

我和老高憋着笑，一行人步行穿街过巷来到了白云楼。

白云楼分两栋，一栋是个巨大的棚屋，里面黑灯瞎火，一群草台班子锣鼓唱着小调。点着几个明明灭灭的小蜡烛。屋子这边是一处大空场，几十个浓妆艳抹的舞女心不在焉地扭动着。进去花十文钱，就可以搂着舞女跳一会儿。三十文，可以来个座位，舞女陪着聊天喝茶。要是上百文，就可以进里面的客房，做点别的事情。

整个棚屋乌烟瘴气，又黑灯瞎火，一般是路过的脚夫，帮工的壮小伙子，以及平常人家的百姓进去消遣。

二十步之外的另一栋白云楼，则楼宇宽阔，气度斐然。颇有点府邸风范。一进去昆曲小调优雅极了，今天赶巧，还有一群色目人在演奏。听着是凯尔特民谣。

座上宾客一个个衣装整齐，气度不凡。谈的也很少有小生意。

走进去院分三层，中间的天井是演奏的地方。左右是饭桌，伙计们穿梭其间，一道道珍馐美味流水接续。

最深处则罗曼轻纱，小曲迷离。客人来了，可以挑选姑娘作陪，吃喝聊天。酒过三巡，就可以去后面办正事。

一进白云楼，白天那个小子已经恭候多时。拱手作揖，把我们请进了三楼的雅间。

一进门，两个穿着整齐的男子正在交谈，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守秘习惯，说话的时候附耳细语。见到我们不是马上停止，而是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