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下一个，老高头。”

老高在一边早就拿上了木刀。慢慢走过来，从容地把刀斜在身体一侧，刀锋向下。

这叫愚人构，勾引我打击他没有设防的上身，他此时抬手磕开我的刀，再一刀劈下。

我自然没有上当，右手握住刀柄末端，向他胸口使了一个远距离的突刺，他抬手上撩的时候忽然翻腕，刀在手上借力抡了半圈，从另一个方向搭上了他的脖子。

“好活儿！”老高总是这么夸人，或者说无论是人还是什么，他都这么夸。

凌博拿来了酒，我们坐在破屋外迎着月光饮酒。

“你们说”凌博道，“小说里写的大战几十回合，真有那回事吗？”

我笑笑“你也不是头天干这个了，一来一回，一个错身脑袋就掉了，哪有什么大战三百回合。”

凌博说：“我总觉得，是有的，你像啊，两个人都没功夫，只知道闷头砍，那就是一刀。两人都会功夫，就可以多打几个回合，是不是两个绝世高手，就可以打一阵子了。”

我说：“那是对，俩人要是都能判断对方下一步要往哪个方向出手，就自然可以每次都格挡掉对方的进攻，来来回回就可以一直打。不过，打打杀杀也几年了，你见过这种高手局吗？”

凌博想了想“没有”他问我“那你想不想遇见一个？”

我回答“那肯定不想啊，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砍瓜剁菜，最多也就是遇见几个布衣府兵，仗着刀快甲厚，对着砍也不怕，真要是遇见高手搞不好就要缺手断脚，搞不好就进了棺材”

凌博说“我倒是想，也许有一天，我能碰见个绝世高手，姐，你也知道我不缺钱，我就喜欢练剑，喜欢练武，喜欢战胜，我能不杀的人都不杀，都是爹生娘养，活一辈子都不容易，我不想杀人，我喜欢比武，喜欢赢，然后放了所有人，啊，除了回去拿钱的那个。”

我说：“那你该去当镖师，当武行，当个府兵，也可以当个衙役。”

凌博厌恶地说：“我当那些活计那还不容易，武行多假把式，府兵衙役日日闲差，还是杀人越货适合我。”他看着月光，举起酒杯“有一天真死了，死在绝世高手的刀下，也蛮有趣的。”

我笑话他“那你现在去找那帮铁塔兵，看看死字怎么写”

凌博抬起下巴用鼻孔看着我说“你你你…………你没有诗意！没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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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一身铁甲手持长刀的男人，他叫三郎

三郎回了趟家。

高大的身躯钻进狭小的房间，凤翅盔高高的玳瑁顶珠磕碰在矮小的门框上。他赶紧退回，用手往头顶摸，擦拭着顶珠。

“三郎你回来了”妻子帮他摘下头盔，卸下腰上的蹀躞带，把抱肚和撼腰放好，再打开皮带扣摘下身甲，放在屋里唯一光纤考究的甲架上。

“不知道你要回来，这也没做什么好饭菜。”妻子把素菜撤下，“一会儿我去把腊肉煮了，三郎你等我去给你煮碗面。”

三郎摇摇头，他不会说话，但是和妻子并不需要说话。

妻子会意，去给他打洗脚水，再泡一壶大叶红茶。

脱下了沉重的盔甲，身躯轻松了许多，他活动了几下，往后一躺，睡在了椅子上。

三郎的妻子叫大莲。

大莲是三郎买的，那天她十六岁，爹地和后娘给家里添了弟弟，多一张嘴供养不起，被邻村的大婶一吊钱领走。大婶说是家里没个人，回去带大莲如儿女养活，转手一两纹银把大莲卖给了人贩子。大莲和许多姐妹一同被人贩子绑去妓院，准备被五两银子一个卖掉。所幸全须全尾的黄花闺女能买个高价，人贩子倒是没有欺凌她。但为了防止她逃跑，一顿毒打也是没少的。

三郎随着丞相郭政道出巡，走到这里，三郎跑过来，犹豫一下，忽然跪在丞相面前。郭丞相疑惑他想干什么，三郎把丞相领到人群中，指着大莲。

郭丞相哈哈大笑，三郎也十七八了吧，是时候了。大手一挥，差人拿钱把大莲买回了府里。

郭丞相打趣说这辈子花的最值的一笔钱就是买回了大莲。自从大莲进了三郎家，三郎开心多了，虽然三郎不会说话，日日也看得到笑模样。

郭丞相打赏给三郎的零花钱，三郎除了磨刀补甲，日常开销。都直接扔给大莲，从来也不问大莲怎么用怎么花。只是写了一张条子，让大莲每日买酒肉。

有一日三郎随着郭丞相出去办事，大莲想家，自作主张回了趟娘家，怕爹妈觉得自己过得不好，私自花钱买了点东西给爹妈。搁到别人家，媳妇私自回娘家，还花了家里的钱，这非得休了她。

好巧不巧的，三郎提前回来，一脸愤怒地教训一个下人。大莲吓得赶紧跪地道歉，三郎扶她起来，大莲这才知道他生气的不是自己私自回了娘家，是这群下人，少奶奶回家，也不知道给切点猪肉！

大莲经常躺在三郎结实宽阔的臂膀里睡着，想着，日子就这么样啊，那可是太好了。

直到郭丞相去世。

郭府垮了。

几个儿子分走了田宅地产，没人想着三郎这个丧门星，更没人想着替郭丞相鸣冤报仇。

朝中风云动荡，郭丞相死了还有李丞相王丞相，这事情黑不提白不提，居然就不了了之了。

三郎虽然不会说话，却一直视郭丞相为义父，他听闻此事，在郭丞相死的地方翻找数日，又苦坐了一整天，然后他回家，大莲看到他顿足赤膊，筋肉狰狞。

一夜之后，他变卖丞相封赏的田地府邸，出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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