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介意吗?”
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铺过宽广的空地,阿渡坐在台阶上,入秋之后天气变得凉爽,傍晚的风吹起大阴阳师的狩衣,远方的枫林发出哗哗的碎响,一时听起来好像海浪翻涌的声音。
“介意什么?”她转过头,看向身侧忽然出现在麻仓本邸的麻仓叶王。
“你是这个时代的名人吧?”
有些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载入史册了。
周围的人也明白这点,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相当不得了的人处于同一时代。
对于平安京的阴阳师来说,大阴阳师麻仓叶王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不,有些人说不定就是把他当做神明看待。
“有很多崇拜你的人,很正常不是吗?”
同样的,有很多畏惧他的人,这也很正常。
在平安京的这几个月,她听到了不少传言。
普通人对于大阴阳师麻仓叶王的了解仅限左京三条那座空荡荡的宅邸,无人居住的宅邸会忽然亮起烛火,紧闭的门扉会自己打开,街坊间流传的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俨然将大阴阳师的居所当成某种鬼宅。
敬畏是一个有意思的形容词。如果说世人对麻仓叶王的恐惧多于尊敬,那阴阳师们对麻仓叶王则是崇敬多于畏惧。
阿渡:“关注你的人很多。”
对他的评价也呈两极分化的状态。
麻仓叶王垂下眼睑,轻笑一声:“人类将鬼和神并称为鬼神。”
声音微顿,他淡漠道:“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说到底只在于哪方对人类更有益罢了。”
阿渡:“想知道那些人今天问我什么了吗?”
“我已经知道了。”
“哇,”她故意说,“你可真扫兴。”
麻仓叶王笑了笑,抬袖坐到她旁边的台阶上,和她一起看傍晚的夕阳。
“你真的不介意?”
“你不是能读心吗?怎么还要问我第二次。”
她应该抱怨什么?
像是「我的朋友超级厉害又有名气,别人天天找我套近乎只是为了更了解我的朋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真正的我!」——这样奢侈的烦恼吗?
阿渡:“你如果希望听到我这么说的话,我可以考虑装一下。”
麻仓叶王弯了弯嘴角:“那你打算做什么?”
她是有史以来转正最快的阴阳师,还是麻仓叶王亲自推荐的,背后偷偷说闲话的人肯定很多,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阿渡:“那当然是坐实他们的猜想。”
她憋着笑,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大阴阳师:“我要近水楼台先得月,让崇拜你的那些人都羡慕死。”
哪有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而疏远自己朋友的道理。
“……是吗?”麻仓叶王忽然转头看着她,“你要怎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之前的动作,对方这么一转头,两人的距离忽然变得极近。
瑰丽的晚霞漫过傍晚的天空,远方的枫林如火如荼,漫山遍野都是燃烧的色彩。
一枚红色的枫叶脱离枝头,悠悠落入晚风沙沙离去后的寂静。
枫叶擦过地面的细响让她陡然回过神,阿渡立刻坐了回去,莫名其妙地轻咳一声。
“我刚才说了奇怪的话,还是忘掉吧。”
“但是我已经记住了。”
“这种时候你的记忆力不用这么好的!快忘掉。”
“为什么?”麻仓叶王:“我不觉得那是奇怪的话。”
“但是我觉得奇怪行了吧!”
“哪里奇怪?”
“你现在就很奇怪!”
她眼神乱瞟,忽然像找到救星一样,伸手往他狩衣的袖子上一指。
“那里!”
有一撮黄褐色的猫毛。
“……”
阿渡:“股宗,最近是不是开始换毛了?”
毕竟要准备入冬了。
可恶啊!为什么忽然好羡慕,她什么时候才能沾上股宗的猫毛呢?
麻仓叶王:“……”
事实证明,股宗确实开始换毛了,她的愿望也很快就得到了实现。
因为股宗实在是太能掉毛了,它那不是掉毛,根本就是在飞毛,看起来根本不胖的一只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随手一摸都是满手毛,完全变成了蒲公英猫。
被世人怀疑全知全能的麻仓叶王:“你以前养猫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露出微笑,“你是不是在担心股宗这么掉毛下去会秃?”
“……”
“我虽然不能读心,但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还是猜得到的。”
阿渡:“放心吧,猫换毛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麻仓叶王刚将股宗捡回来的时候,它生了重病,瘦骨嶙峋,现在终于养回来了,也开始在秋天的换毛季飞毛了。
阿渡倒是很想记录一下股宗换毛的过程,但没过多久,她就被委托去调查北面山村的人口失踪案件。
普通的人口失踪案当然轮不到阴阳师出马,但那名最后失踪的受害者,据说也是一位阴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