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婉儿看他变戏法一般登即又乖觉起来,随即明白他在想什么,“噗嗤”一笑:“你呀!”
兰亭的眉心被她重重点了一下,他也不气,乖乖地扬起一张笑脸来。
“我知道你想跟他们玩,但是你现在太小了,晚上又这么黑,这样太不安全了。下次记得,有什么事,一定要先告知家里的人,莫要让他们担心,知道吗?”祝婉儿取出一只干净的帕子,从盆中醮了些水,一点一点替他擦着脸上污渍。
原是因为这个,兰亭垂下眼帘,听话地任由祝婉儿清理,“姐姐我不敢了.......”
“好啦。”将脸上的伤痕也处理完毕,好在,痕迹不重,明天就能消下去。祝婉儿揉着他的脑袋,去拿自己带来的竹筐,让他和自己一起坐在床上,“我再陪你会,待会就要乖乖睡觉了,知道吗?”
兰亭看着祝婉儿拿起了丝线,但是桌上的油灯离的有些远,于是他跳下去,捧着油灯靠在了她的身边,“知道了。”
祝婉儿正捋着线,却见兰亭跳了下去,不一会视线也变得明亮了许多。祝婉儿莞尔,从竹筐里翻出几片布片来,兰亭依稀地能看出来,那是里衣的模样。
“姐姐会做这个?”兰亭还从未见过祝婉儿碰这些针线活。
祝婉儿艰难地将线穿到针里,从前她玩过娃娃,也给娃娃做过衣裳,虽然做得粗糙,但也能瞧。就是这个身体太小了,怎么也不听自己的使唤。
好不容易将针线备齐,祝婉儿才拉后身子,让自己的眼睛离开了手指,“我针织女工不太好,偶尔会帮娘做些杂活,但是做衣裳鞋子什么的,却总也学不会。”
说完,她还颇有些不开心,撅着嘴继续和那几块布料对抗着。
兰亭在昏黄的灯火下,看见的就是垂髻之年的祝婉儿,这样天真烂漫的模样。
他从未参与过她的人生,现在,却能陪着她长大。
“你让我比一比合适不合适。”祝婉儿没注意到兰亭宽慰的目光,将自己手里两片成型的布料往他的身上比划。
遐想中的兰亭被她的动作打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将灯稳稳地举到远处,而后抬起两只胳膊,昂着脑袋,乖巧地配合她。
祝婉儿比划完了,拿起针线在两个地方缝合了几下。兰亭看不懂,又想让她理理自己,便凑过去黏糊糊地问:“你在做什么呀?”
他看着祝婉儿在几个点上各缝了几下,不一会,一个略有雏形的衣衫,就在她的手里有了模样。
祝婉儿提起那衣裳替他解释:“我先把这些打个底,明儿个娘就能直接缝上,省些时间。我方才在你身上比量了一下,大小刚刚合适,所以不用裁剪了。”
兰亭以前的衣裳都是现成的,他还见过原来布匹这样三两下就可以做成衣裳。他好奇地睁大瞳孔,去摸她扁筐里的几块碎布,“姐姐,这个要扔了吗?”
祝婉儿正核对几个腋下的点,将它们对齐。闻言,她抬起视线,看了眼后道:“不必,那个可以做鞋子。”
鞋子?
兰亭低下头,提起两只脚,看了看脚上已经有些破旧的布鞋。
祝婉儿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需要拿糊糊贴上,就可以做鞋底了。不过这些你应当没见过,等明儿娘弄得时候,你就知道了。”
兰亭虽然没听明白,还是点点头,“我等姐姐和娘给我做鞋子。然后我长大了,也会帮你们干活的!”
“干活你现在就太小啦!”祝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好了,放下扁筐伸了个懒腰,“你呀,不要去找狗娃惹是生非就行了。”
又是因为狗娃。
兰亭不乐意地嘟着嘴,随即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凭空冒出一句:“姐姐,狗娃的大名叫什么呀?”
兰亭明显看到,在这个问题问出的时候,祝婉儿的视线游移了一下。随后,祝婉儿支吾着开口:“你问他的名字做什么,你要是不愿意叫他哥哥,叫他狗娃就行。”
有情况!
兰亭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突破口。
“好啦。”外头那不停歇的夜鸮又叫了两声,祝婉儿打着哈欠,“我有些困了,你今天刚来,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和爹娘就住在隔壁,若是夜里遇见什么事,喊一声我们就能听到了。”
兰亭再舍不得,也不忍让困倦的祝婉儿再熬下去。于是他立刻去捧上油灯,打算送她离开,“姐姐快去睡吧,兰亭一个人可以的。”
通向卧室的那条路,顿时在四野无人的乡村里亮了起来。祝婉儿没想到兰亭这样细致,着实一愣,旋即莞尔,“那姐姐就先走了,兰亭要乖乖的。”
“好的。”兰亭陪着她出了堂屋的门,还没走几步就被祝婉儿撵了回去,兰亭只要一步三回头地往屋里走,怕祝婉儿害怕,进屋前,还从嘴中,学着那鸟叫,绘声绘色地吹了一个婉转悠长的哨音来。
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不一会,最后一丝灯火也骤然熄灭,整个小祝村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在这如墨色的浓夜里,连夜鸮也被暗夜掩护,不知何时停止了那灵动的鸟鸣声。
夜色渐深,小祝村的人陷入了睡眠中。这是,却见堂屋的门,悄然开了一条缝,一条黑影在其中一晃而过,旋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