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交趾郡到郁林郡的官道上。
距离进入郁林郡境还有半天的路程,钟离眛隐隐觉得不安。在交州城打了士家子弟,之后也不见士家长辈报复,事出反常即有妖,钟离眛可不信士燮是宽宏大量的君子。贾琮根本不愿意管,钟离眛“投案”之后,只是关了一天就放出来,这件冲突的性质被定义为“见义勇为”,反正是人治社会,州刺史的一句话比走完程序之后的定案还管用。
从离开交州城开始,与蛮兵一战还剩下五百左右的楚军骑兵被钟离眛均匀分配,斥候最远派出五十里,打仗都没这么夸张。结果一路上顺风顺水,没遇到任何阻拦,钟离眛松了一口气,心里虽然担忧,好歹是安全回来了。
进入郁林郡治桂林城,钟离眛命令所有骑兵各归本位,带着身边的亲兵直奔太守府。今天项庄有客人,钟离眛进来的时候郁林太守正和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白衣文士有说有笑,文士长相儒雅,气质沉稳,谈吐不凡,一看就是那种博学多才的大儒。不过,钟离眛和文士的眼神一碰而过,被里面蕴藏的阴郁吓得一个激灵,心想:这人不简单,我得小心。
“将军,我来给你介绍,这是贾诩贾文和先生,是凉州人,最近游历到交州,路过郁林。我看文和先生学富五车,谋略奇绝,故而请他担任郁林别驾,总揽郡府内务。”项庄忘乎所以,用了以前的称呼,却忘了钟离眛已经不是项羽帐下大将,在汉朝的官职只是小小的校尉。
贾诩表面微笑,心中忍不住问候了项庄的列祖列宗:我只是南下游历,准备过几天到扬州,差不多了就回凉州,谁知道碰到你就不让我走了,你虽然口上没说,但我看得出来,我要是不同意为你效力,你手边的刀不是木头做的,我还不想丢掉小命。罢了罢了,先应付你一段时间,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值得我辅佐,天下将乱,我也得找棵大树乘凉,家里那么多口人要养呐。
项庄不知道文和先生一闪念想了那么多,还在傻笑,钟离眛向贾诩行礼,关心道:“既是游历,家人应该还在凉州,我来安排人将先生的家人接到郁林可好?”
当然不好,那你们手中不就有人质了?这是贾诩的想法,他还得观察一段时间:“不忙,诩的家乡在武威,离郁林五千里之遥,家中又有老幼妇孺,不便远行。”
项庄笑道:“庄一日离不得先生,但也不能不让先生不顾及家人,请先生放心,庄即刻命人赶往武威,先生之家人,不论老幼,皆以马车载行,避免颠簸。”
贾诩愣在当场。
钟离眛暗笑,谁说主公傻的?或许主公和人玩心眼不行,但绝对不傻。
傍晚,太守府高层云集,讨论如何应对士家的反击。经过交州城郊的官道伏击和钟离眛殴打士家子弟两件事,郁林集团和士家算是结下梁子了,修补关系几乎不可能,除非有一方倒下,另一方做个宽宏大量的姿态放人一马——当然,这是因为对方已经不具备威胁的能力,不然谁也不会放心。
作为项庄刚刚任命的郁林别驾,贾诩先生很低调地目视脚下,你不问我不说。项庄不放过他,身体左倾,贾诩就坐在他的左手边第一位,两人离得这么近也是刻意安排的,表明贾诩已经进入郁林集团的核心决策圈。项庄觉得礼贤下士做到这个份儿上差不多了,暗暗寻思:贾诩啊,贾诩,我是掏心窝子对你,你可别怀有二心。
“文和先生,目前我郁林郡兵精粮足,山越、南蛮尽皆威服。而士家作恶多端,荼毒州郡,州民多怀怨望,吾欲为民做主,铲除恶贼,以正纲常,文和先生智慧通天,计将安出?”做了这么久太守,项庄终于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绝技,
贾诩不以为然,心说你也不是好东西,难道你是纯洁无瑕的婴儿,剩下的都是坏人?表面上不动声色,手抚短须,点点头道:“士燮此人颇有城府,不容易对付,但他的兄弟都是草包,尤其是那个士?,暴躁易怒,头脑简单,只要略施小计,必能手到擒来。”见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向来低调的贾诩先生仍不改慢悠悠地腔调,“自古民心即天心,士家在交州根深蒂固,所做之事非君子所为,民间多有怨言,诩以为当挑拨士家与贾刺史的关系。贾刺史用意在于隔岸观火,只有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才能激起贾刺史的怒气。”
“先生是说,我们不和士家硬碰,祸水东引?”季布沉声问。
“正是,诩听说贾刺史有一爱妾,最是贪财……”贾诩说到这里就停了,话已经说的很明白。
项庄不置可否,贾诩心想:计策出了,能不能采纳是你的事,这是我对你的小小考验,之后就看你的魄力了,砸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