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军严阵以待,兵甲俨然,嬴光和李文侯骑在马上,目送匈奴铁骑拔营起帐,在乌兰带领下向着北方的匈奴王庭逶迤而去。李文侯伸着脖子,保持这个姿势老长一段时间了:“军师,接下来是不是要约林宁出城一叙?”
“不必,我与林宁之间还没有建立完全的信任。将军,你让犹桑再进城一趟,请林太守摆酒设宴,我要进城和林太守把酒言欢。”嬴光淡淡一笑。
李文侯傻了:“军师,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万一汉军把你扣下怎么办?”
“不必考虑了,快去办吧。”
李文侯无法,心说这是你要求的,出了事也是你自找的。犹桑第二次进城,还是那副大大咧咧地模样,配上凶神恶煞的相貌,实在可憎;犹桑这次终于搞清楚谁是林宁了,先瞪了在后面装透明人的崔琰一眼,心说你们汉蛮子都不是好人,合伙欺负我,我就是脑子笨一点,招谁惹谁了?正主林宁以为他是来敲砖钉角,把汉羌之间的秘密盟约做一个巩固,随意道:“犹桑将军是吧?嬴先生那里还请托我带个话,就说我林宁平生服气的人很少,他算一个,有时间一定亲自上门拜见。”
“不用你亲自上门,军师今天晚上就来,让你们先把酒菜准备好,他要和林太守尽欢而散。”犹桑哼哼着说。
和李文侯一样,林宁傻了,不止林宁傻了,身后的崔琰、田丰、张汛、刘范以及一众悍将没一个不发愣的,孙坚厉声道:“华夷不两立,见面就免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话被说完被许褚、麴义拖了下去。
林宁心说这个嬴光大气非凡,以后再遇上绝对是棘手的人物,要不要在他进城后埋伏刀斧手?随即又想,人家敢单刀赴会,暗地里难免不藏着一手,再说了,把嬴光杀了,羌军能和自己善罢甘休吗?等实力强大了,什么时候算账看心情就行。
“嬴先生贵足踏贱地,宁欢迎之至,必不会有失礼之处。”
犹桑耷拉着眼皮,皮笑肉不笑道:“但愿如此吧。”
这边嬴光安排了军务,又在帅帐里研读一下午的兵书,夜幕降临,李文侯吃过晚饭见帅帐的油灯尚未熄灭,以为军师反悔不去了;正要松一口气,幕帘一掀,嬴光衣着整齐,大步而出,他披了一件白毛大氅,一张口呼出阵阵热气:“备马,让犹桑将军挑二十人,随我进城。还有,找几个机灵点的把里面收拾一下,兵书一定要分类放好。”
林宁没有亲自迎接,他觉得对一个聪明人来说,尤其是双方站在不同立场,这种虚假客套没有必要。林宁让田丰相陪,两人正交换着战略方面的意见,嬴光和犹桑被人引进门,诸羌联军的智囊嬴光先生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健,自然得体,由内而外散发着无可匹敌的自信。这时候林宁不能不起身迎接了,嬴光走进亮堂的正厅,林宁看清了他的脸,和田丰一齐心跳加速,田丰心说绝不能让我老婆看见这个小白脸,不然非跟着跑了不可;林宁想的是:奶奶的,这位大哥莫不是泰国来的?太变态了。
“林府君。”
“嬴先生。”
林宁和嬴光相对行礼,又各自介绍田丰、犹桑,嬴光的目光在田丰身上一扫而过:“这位就是田元皓先生?光闻听匈奴铁骑多次受挫,皆赖田先生筹划,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田丰刚正不阿,脾气又臭又硬,不代表不懂人情世故,闻言点点头:“嬴先生智谋深远,丰亦佩服之至。”
“田先生过奖,光草字文玉,田先生直接叫我文玉即可。”
这感觉,特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叙旧,林宁忍住不翻白眼,一伸手道:“文玉先生,请上座。”
按理林宁、田丰、嬴光都是读书人,可以同席,犹桑却是一介武夫,大字不识一个,会说汉语还是因为语言天赋,让他拿笔杆子还不如一剑杀了他。古人比较较真,东汉士族门阀把持话语权,自恃甚高,让一个士族和普通老百姓同席都是侮辱,如果把赳赳武夫安排在士族身边,除了刻意羞辱没有别的解释。嬴光很自然地把空出来的座位让犹桑坐,犹桑根本不懂中原规矩,军师让他坐他就坐,好在林宁不在乎,田丰不迂腐,没有酿成尴尬的局面。
“此次能打退匈奴侵略,文玉先生居功至伟,宁这第一杯酒,当敬文玉先生。”林宁这话很明白:咱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各自安分几年,你别来搞我,我也不去骚扰你。
嬴光淡淡一笑,举起酒杯:“林府君据险而守,将士用命,方成就不世之功,光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犹桑还要凑热闹,抱着酒杯满脸不痛快,非得让人给换成碗。林宁满足他了,犹桑倒满一碗酒,先开始敬嬴光,一饮而尽,再倒两碗,敬林宁和田丰,喝酒跟喝白水似的;林宁最怕这种人,真想来个“不胜酒力”糊弄过去,又怕耽误了正事。结果到最后嬴光也没说什么,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四个人平均每人上了两次厕所,讨论最多的竟然是诗词歌赋。林宁喝得红头胀脸,不知身在何方,恰逢嬴光提议玩点文人之间的游戏——作诗,题材不限。
田丰年龄最长,第一个出手。其实田丰擅长治政和军事谋划,作诗真心不擅长,盛情难却,勉为其难来了一首:“四海八荒,何处吾乡?旌旗十万,尽收胡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