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已过,枫叶萧萧。
李归凡惊愕。惊愕地睁大着双眼。
没有死。他没有死。
就在野田那记必杀的“燕返”即将穿透他心脏的时刻,刀锋却突然改变了方向。
所以,刀锋是擦着他的左臂过去的。
左臂的白衣已破,慢慢从里边渗出血来。
野田的刀锋虽已饮血,但李归凡却保住了性命。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突然收手?适才那一击,我已必死无疑的。”李归凡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这时,野田往对面凉亭处大喝道:“你这混蛋!为什么要在背后偷袭?”
李归凡呐呐地回转身去,只见从对面凉亭处正缓缓走来一青年。此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着一袭深蓝色锦袍,头额上缠着一条狐皮缎带。
狐皮缎带是灰白色的,上面醒目的绣着一个金字:“唐”。
只见他边走边赔笑道:“野田君莫怪,晚辈无非是怕出什么篓子,所以想助你一臂之力。”
他的笑容很甜,就仿佛是少女的笑容一般。其实仔细看看,他眉清目秀的样子,岂非也跟少女的容颜很相似?
就在他回完这句话后,唇齿一相摩擦,发出一种近似于莺啼般的声响。
声响余音未绝,四面八方突然人头涌动,竟不知在何时,这处曲长的亭廊已被二、三十人围了起来。
李归凡心想:“这下可更麻烦了,一对一那个野田,我已胜负难料,如今再加上这些人。”
他握紧手中的剑,兀自叹笑道:“看来我已非死不可。”
那锦袍青年已来到他的对面,带着笑道:“李少侠果然好剑法,在下不甚佩服。”
李归凡也带着笑道:“不敢不敢,其实刚才我本已必死的。”
锦袍青年道:“可惜啊,可惜。”
李归凡苦笑道:“确实很可惜,那一击我已束手无策,若不是野田手下留情,只怕我如今已是泉下之鬼。”
锦袍青年顿了顿,又道:“不过,你现在只怕要再死一次了。”
他环视一下四周,继续道:“如今这情势,你再无半分胜算。我们这些人本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人物,若再加上本来就与你势均力敌的野田君,你已必死无疑。”
李归凡又扫视了四周一圈,讥笑道:“好。好得很。想不到钱帛真能通天,朱四爷竟然能让闻名黑白两道的你们同时为他卖命。”
“好极了!”李归凡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有一点我倒想不太明白,蜀中唐门怎么说那也是历史悠久,江湖威望隆盛的大宗门派,怎么也会为了钱财来助纣为虐?”李归凡话锋一转问道。
锦袍青年一时语塞,有些无言以对。
李归凡又道:“按理说,即使真的要来,也该由令门主独孤雪谷前辈亲自前来才对,即使他不劳尊驾,也起码得让贵派辈分高一点的前辈来吧?怎么却派你这我见都不曾见过的小辈来?”
李归凡冷眼道:“莫不是你们看不起我李归凡?以为我李归凡当真就如此好对付?”
锦袍青年面已转灰,冷道:“死到临头还如此嘴贫。对付你,我们已经足够了,又何必劳驾我师父。”
李归凡亮睛一瞪,道:“或许,这只是你的意思吧?尊师可能根本未知此事。”
锦袍青年手掌中已现出毒镖,这是蜀中唐门所独有的武器。
“如今多说无益,我们这里高手云集,即刻便可送你去那死地。”
洛阳奇虎门门主管峰;江西生死盟二当家杨延礼;漠北苍鹰任千行;关东混元手元标;闽南怪侠一枝花;“圣手书生”刘裕达······甚至连江左怀月派掌门铁勒也在其中。
李归凡不禁暗叹道:“确实是高手云集,黑白两道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已来了。”
他用手一握掌中的无名剑,剑光明烈,杀气陡升。
然后盯着那锦袍青年道:“那便不必再说,我虽已必下地狱,但亦要你们同往!”
就在这时,只听得“嗖叱”一声,那是刀剑入鞘的声音。
谁的刀剑已入鞘?
狂武士野田四郎的。
他的面容冷若冰霜,瞪视着那锦袍青年道:“霍青山,我平生最恨就是背后偷袭之人。今日且看在朱四君的面子上,我饶你一次,他日若让我再见到你这卑劣行径,我的刀绝不留情!”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
那锦袍青年正是霍青山,他竟一时有些萌住。
随即追问道:“等等,野田君,你这是要去哪里?”
野田头也没回道:“离开这里。”
霍青山急道:“可这小子还未收拾呢?”
野田还是没回头,道:“现在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以多打少,我野田四郎从来不屑。”
霍青山急得似要跺起脚来,道:“可野田君,莫忘了朱四爷,你难道不想要这笔巨额酬金了吗?”
野田不屑道:“不要也罢。”
霍青山已无语,目瞪口呆。
“李少侠,希望你能活下来。他日再堂堂正正与你一战!”话语毕,野田四郎已消失在远方。
李归凡望着野田离去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不禁摇头叹笑道:“真是一个固执的家伙,不愧于一个‘狂’字。”
他们或许本该成为朋友。李归凡的朋友本就大多为个性之人,他们或狂傲不羁,或不屈于世,但他们却都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固执。
这里的固执,我们亦可把它理解为“执着”。为了信念,为了爱恨,为了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不顾一切的——“执着”。
李归凡忽然想到了苏州城里那个执着的守财奴黄掌柜,那可是他屈指可数的老朋友。然后通过黄掌柜,他又想到了同样执着的林希如,那是他深爱却又不敢爱的女人。
“希如,你可安好?”李归凡思绪万千,眼色已暗淡了几分。
但局势已不容他多想,李归凡收了收神,凝视着霍青山,道:“怎么样?霍公子,还不一起杀过来?”
霍青山心头不禁震了震,咬牙道:“你也别得意,就算少了那家伙,我们这里的人也照样可以送你上西天。”
李归凡用手轻抚无名剑剑刃,淡笑道:“我相信。”
霍青山又道:“我们这些人皆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单挑可能尚奈何不了你,但若我们联手,则你必无丝毫胜算。”
李归凡点头道:“我相信。”
然后突然话锋一转道:“可空说这些有什么用?孰强孰弱我们一试便知。”
李归凡的眼睛突然大亮,剑锋也已闪现出炽烈的光芒。
这是李归凡要全力出击的征兆,此征兆一出,李归凡的剑必已攻向敌方。
大开杀戒!
想到悲惨无辜的梁牛栏,想到作恶多端的朱四爷,李归凡已心无旁骛。他早已决定:今日即使是大开杀戒,也绝不能放过那万恶的四爷。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却无一人能料及李归凡的出剑速度。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归凡剑起剑落,已从亭廊的一边杀向了另外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