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直哉走回看台时,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对他行注目礼。
在他召唤出灭尽龙之前,他只是一个小天才,就算天资出众,也很容易夭折在成长的途中的那种。这样的孩子每隔几十年就会有几个,对于那些见多识广的老咒术师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直哉不一样,他做了一个手影,然后从自己的影子中召唤出了如此强大的凶兽。
虽然没有明示过,但许多人已经默认了他就是禅院家的十影法。
五百年一出的神一样的孩子,值得一切的特殊待遇。
于是在回到看台的路上,所有人都在热切地注视着直哉,他的面前被让出一条宽敞的路,直通看台最上面禅院家的席位。
道路尽头的甚尔看着这一幕,忽然有点不舒服。
他也说不好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直哉似乎忽然被抬到了很高的地方,离自己有些远。
在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种想法后,甚尔很轻地‘啧’了一声。
他忽然有些唾弃这样矫情的自己。
人潮分开的道路另一头,直哉正吭哧吭哧往上爬台阶,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
当他抬起头看到甚尔的时候,由于逆光,他也没看清甚尔此时不太明朗的表情。
甚尔忽然就被某种阴郁而焦躁的情绪包裹住了,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这股情绪是从何而来的。
……就像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一颗小树苗,忽然就被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用无比热切的目光盯着他,这让甚尔感觉很不舒服。
在看到甚尔的一瞬间,直哉的表情忽然亮了。
“甚尔!甚尔!”他撒欢似的朝这边跑过来,“我刚才厉害吗!”
他这一跑,就完全看不出刚刚在擂台上威风凛凛的样子了,但他好像完全不在意,眼里只有甚尔一个人。
其实这种讨巧的举动,直哉以前也做过许多次,比如说东京那边来了信的时候,再比如昨天赢了比赛的时候。
甚尔是他的教导者,不管他多么天才,头上始终死死地压着这么一位大魔王,所以直哉下意识地表现出对他的认可的渴求。
以往甚尔应付这种局面都很熟练,他会漫不经心地夸直哉一句,或者拍一下他的头。如果不想夸奖他就故作挑剔地嫌弃一句,直哉会不服气地撇嘴,但很快又忘了记仇,像以前一样待在他身边。
可今天,甚尔忽然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他无法再用那种自然的态度面对直哉。
当直哉无视了所有人的视线,专注地朝甚尔跑过来时,他身上那些黏连着的视线也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从来没有被如此多的人注视过的甚尔,忽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顿时有些僵硬和无措。
当直哉跑到他脚边仰头望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直哉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冷淡。
但是他不是会因为他人的冷淡就退缩的人,大步朝前迈出,甚尔分割出的距离感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直哉抬起头来看着甚尔,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刚刚很帅吧?”
“……”甚尔绷着脸没说话。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被禅院家的十影法如此热情对待的甚尔究竟是什么人。
直哉一个都没理,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专心致志地向甚尔讨夸奖。
甚尔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微妙的虚荣感,所有人都再偷偷关注直哉,可这个小崽子只想要他一个人的认同。
在这个瞬间,这种轻飘飘的满足感压过了之前不舒服的情绪,甚尔装作随意地‘嗯’了一声:“是很帅。”
直哉身后顿时开出暖洋洋的小花:“耶!”
甚尔看他乐得恨不得原地蹦跶两下的小狗样,手忽然有点痒。
他想掐一下直哉的脸,但是考虑到周围还有这么多视线,最终只是拍了一下他的头,“做的不错。”
直哉乖巧地任他拍头,这次没有再嘀咕什么‘摸头长不高’之类的话。
被他一直忽视了的直毗人近侍忽然开口道:“直哉少爷,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四周这么多其他家族的人正在窥视,无论是聊天还是什么,都不是合适的场所。
直哉也明白这个道理,乖巧地点头,“好。”
他以毫无悬念的优势赢得了比赛,没有人敢拦他。他们一行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场馆,朝着临时的住处走去。
在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后,近侍才像是随意聊天般提了一句:“直哉少爷和甚尔君的感情真是好啊。”
甚尔的脚步一顿,而直哉立刻怪里怪气地回道:“好什么啊,他可嫌弃我了。”
这是反应慢了一拍的记仇,记恨甚尔刚才向后退躲了他半步。
甚尔:“……哼。”
这傻狗子,什么都听不懂。
他们俩这种相处模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近侍为什么要在这种时间点忽然提出来?
还不是觉得直哉现在已经是十影法了,在提点自己不该再像以前一样随意地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