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传来。
“请进。”‘副总办公室’里传来乾通的声音。
刘姐推门而进,只见乾通正在和设计中心的几个主设,讨论着一个项目的布置方案。
“乾总,我这有个着急的付款手续,您能不能帮助签个字呀?”刘姐毕恭毕敬的说着。
“哦,没问题,拿过来吧!”乾通头都没有抬,继续盯着办公桌上的《土建布置图》。
刘姐赶紧小步上前,恭恭敬敬的把‘付款审批单’摆在乾通偌大办公桌的一块空白地方,既不影响乾通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又方便让乾通不用挪动很大位置就可以签到字,然后双手拖着一支签字笔停在空中,等着乾通看完‘审批单’,拿过笔就可以签字。整个动作都表现得那么的恭敬、谦卑……
乾通微微一愣,他跟这个刘姐打交道可不止一年两年了,他深知这个山东人,平常大大咧咧的,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既不给领导面子,也不会照顾同事的情绪。举个例子吧,刘姐有鼻炎,应该是很严重的鼻炎,所以物资部20多人的办公室,夏天37、38摄氏度,不能开空调,谁开空调跟谁嚷,谁开空调跟谁急;可是到了三九天,外面冰天雪地的,她又会把所有的窗子打开,然后自己扭身出屋,四处闲逛找人聊天去了,要是谁敢关窗子,她也不惯你毛病,无论当着多少人的面,撒泼打诨的干,最后所有挨着窗子的人都感冒了,不停的打喷嚏,她才担心自己会被流感传染,才让关窗子。
乾通太了解她了,他曾经当过两年多物资部的部门经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慑于他的威严,让着他、迁就他,就这个刘姐不给面子,上着班隔着八丈远,跟他没大没小地嚷一句,‘下午我要去医院。’说完扭头就走,根本不听他的意见……当然他也能抓住刘姐的命脉,就是‘钱’和‘权’,你不是不服管教吗,整天自由散漫吗,得嘞,到了月底他就狠狠地扣她的绩效,直到刘姐摄于‘淫威’而有所收敛;他知道刘姐也是从没结婚就来公司的,一直也没有什么职位,他就用技术职称来‘诱惑’她,许诺她要是‘积极上进’,他可以从中帮忙,实际上全是空头支票,刘姐在乾通刚来物资部的时候,还是比较听话,积极配合的,也追求上进,可是被乾通忽悠了好几次,发现被乾通提拔的总是那些拍他马屁的人,不是整天接送乾通上下班的‘家住的很近’的人,就是整天晚上喝酒撸串的死党,要不就是那些既年轻、又风骚的……而自己年老色衰,哎,于是自暴自弃了……
这个刘姐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这么对自己毕恭毕敬,肯定不正常!乾通心想,会不会是那件事被她们知道了,来看自己笑话的!于是夹着万分小心,仔细的看了一下‘审批单’,没有问题,然后思忖再三,用左手接过刘姐用双手擎过来的笔,刚要签字……
“诶,乾总,你不是用右手签字吗?什么时候变成左撇子了?”刘姐大声地、故作惊讶地问道。
她的话一出,办公桌对面的几个设总也好奇地看着乾通的左手。
“哦,没事,”乾通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妈的,这个臭娘们,就是为那件事来的……妈的,那个臭婊子,从来都是口无遮拦,这种事也在公司宣扬,是不是不把我搞死不算完呢!他心里虽然想着,但是嘴头上却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嗨,别提了,昨天晚上我儿子看他姐姐刷碗,偏也要刷,”他抬起头用极其‘真诚、友善’的眼光看着刘姐,看着刘姐眼中没有丝毫挑衅之色,才又转过头,向着那几位设总接着说:“谁知,一不小心,把碗摔了,我怕扎着孩子,一着急就直接用手去捡碎瓷片,结果,右手就被划破了!”
“哎呀,乾总,您的脸上怎么也被抓伤了呀?”刘杰本来是站在乾通的左首,却像长了**眼一样,指着乾通的右脸说道。
乾通连忙下意识地举起了缠着纱布的右手去捂了一下右脸,他看着满场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尴尬地解释道:“嗨,就是因为不让我儿子刷碗,他一哭一闹,结果手就抓到了我的脸。”
“哦,是这样呀,那您一定要注意,别破伤风了!”刘姐‘关心’地慰问道。
“没事,小伤,就划破了一点皮,过两天就好了。不过,谢谢你的关心哈。”乾通低下头一边用左手签着字,一边嘴里随口说着,一句话的重心,自然而然地就放在了‘关心’这两个字上了。
刘姐等他签完字,继续毕恭毕敬的接过笔,小心翼翼地拿起‘审批单’,退出了乾通的办公室,就连关门都是那么的小心谨慎,生怕引起一丁点大的声响……
乾通怎么也无法想到,门口其实还站着两个物资部的下属,她们都在屏住呼吸,看着刘姐退了出来,然后对着刘姐一顿挤眉弄眼,好像在说‘真的伤了?’刘姐面部神情故作凝重,沉痛的点了点头……三个人立刻手舞足蹈的在楼道里‘大笑’了起来,当然,她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半个小时前……
“蓉蓉,你昨天刚买的手机,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刘姐转过头,看见身后坐着的潘蓉正在摆弄着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是刚上市的IPHONE11,也就是头一天潘蓉还在‘炫耀’似的跟她显摆,别人又送了她一部新手机,可是她还不怎么会用,正在想办法把旧手机里的资料往新手机里导呢!可是刚过一天,那个IPHONE11就已经被摔得稀烂,虽然还能开机,但是屏幕上全是裂痕……
“哦,没什么?就是不喜欢了。”潘蓉咬牙切齿地说着。
“哇塞,不喜欢就摔了,您真是大款呀!”刘姐调侃的嘲笑着。
潘蓉也不想搭理她,就不再答话了。刘姐讨了个没趣儿,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转过头正想搞自己的事时,隔壁的冬儿探出了半个头,向她挤了挤眼睛,然后神秘地向门口努了努嘴。刘姐立马明白,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问:“冬儿,上厕所去不去呀?”
冬儿故意伸了个懒腰‘啊’了一声,站起身来,“好,走,溜达溜达。”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出了物资部办公室,没有引起潘蓉的警觉,她还在琢磨着将昨天好不容易导到新手机里的资料,再导回到旧手机中,可是这新手机屏幕烂成这样,显示的提示都看不清了,怎么导呀?她是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在心里越骂那个‘王八蛋’……
刘姐和冬儿出了办公室,还没走几步,冬儿就凑到刘姐耳边说:“两口子好像打架了!”‘两口子’是她们私下称呼乾通和潘蓉的代名词,只有她们几个女人知道。
刘姐一听,眼中立刻闪出夺目的光,“唉,你怎么知道的?”
冬儿四下看了一眼,确信周围没有人,她才又低声的附在刘姐的耳边说:“我刚才找那谁去签字,右手裹着纱布,右脸还有抓痕,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昨天不小心滑倒,摔伤了!”
“哈哈哈——”两个人开心的小声笑着。
刘姐越想越觉得解气,她可不想放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连忙说:“不行,不行,我要亲眼去看看!”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当天下午,临近17点下班的时候,陈敏给乾通发了一条微信‘在哪儿?’
‘我办公室,有事?’
‘一会别走,我19点左右找你有事。’
‘好!’
晚上18:50,陈敏确保楼道里没有其他人后,好像很自然的就走到了乾通的办公室,她刚要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入,忽然想到上次撞上的不雅之事,就凭空顿住了身形,敲了敲门。
“请进。”乾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陈敏这才推门而入,她进了房间,随手锁上了门。她忽然看见乾通的右脸和右手的伤,很是好奇地问:“又和嫂子打架了?”
“没,跟我‘闺女’闹着玩,不小心给抓上了。”乾通一脸坏笑的解释着。
陈敏对于乾通的话总是半信半疑,她是个有心机的,知道该如何利用手中的资源达到自身的目的,明知道乾通的伤不像是被小姑娘抓的,更知道乾通的阴险狡诈,她也不去刨根问底,慢慢地走到乾通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心事?”乾通看着陈敏一言不发地沉思着,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算吧,也不算!”
“怎么讲?”乾通忽然触发了一种敏感似的,他内心深处有一些惧怕。
“嗨,今天工会**不是去找北郊污水厂死者家属谈赔偿的事吗?结果你猜怎么着?”陈敏忽然抬起了头。
“怎么着?”
“死者家属说,现在不着急谈赔偿了,也不着急火化了,他们要先委托尸检。”
“哦,”乾通的疑惑地发音中略带一丝不安,“为什么呀?”
“是呀,工会**也纳闷,再三追问下,死者家属才说,他们怀疑死者体内的酒精含量并不高,不足以致死者失足落水。他们认为肯定是我们水厂的安全措施不够,才致人死亡的,说这是一起安全事故,一定要追究我们的责任。”陈敏很生气、很沮丧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