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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目露凶光

由于北京的新冠疫情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周末的时候,北京市政府通报,从7月27日开始,北京市的公共交通运营,运载力全部恢复到疫情前的100%。

乔楠下了地铁,一看表7点40分,赶紧快步往单位走去。想着刚才差点被挤成‘照片’的惨状,地铁的客流量果然已经恢复到了疫情之前的早高峰情况。尤其是10号线上,那人挤人的场面,绝对不亚于以前的春运火车站。这种交通出行,真的是令他烦躁不安,因为他不喜欢和人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他更加无法忍受那紧紧贴在一起的感受。心里总是猜测着,这个人注意不注意卫生,洗不洗澡、换没换衣服呀?其实他并没有洁癖,他就是年龄大了,对于自己的空间要求很严格,不允许陌生人随意侵犯进来。他不禁暗想,要不,明天开始还是骑共享单车上班吧!

乔楠在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工作,工作单位离家大概有9公里,这种距离对于北京的上班族来说,可称得上是幸福!他上下班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开车——他只会在孩子们上学期间采用,因为堵车可比挤地铁还令他厌烦;地铁——上下班的距离确实不远,但是如果坐地铁,需要倒三条线,其中还有环北京城的10号线;公交车——确实有一条公交线可以直达,但是由于途径多个学校、社区和商业地段,红绿灯就有20多个,有时路段堵起来还不如走路快;共享单车——比较绿色、时间可控的出行方式,骑行时间不超过40分钟,而且也非常适合乔楠的无拘无束的性格,但是由于目前是北京的盛夏,即使早晨7点半的气温也已经达到30多度,再加上运动带来的流汗,一身行头还没开始一天的征战,就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走路——最不现实,时间最长的一种方式,不过乔楠真的尝试过,只不过因为差点迟到,不得不在还差一公里左右路程时,迅速改为了共享单车。

在北京生活,工作单位距家的远近是幸福指数的重要指标之一。十年前,他从上一个单位辞职,到了这个单位,更多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今年已经47岁了,属牛的,73年出生,北京市平谷人。他现今有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儿子,今年16岁了,上高中二年级,还有个**是个女儿,今年才8岁,上小学二年级。他这一生曾经有过很多的追求和尝试,他并不是一个喜欢习惯成自然的人,他内心深处很叛逆,喜欢改变、喜欢新鲜的东西。但是在反反复复的历练中,他最终还是认命了,接受现实生活中的诸多不如意,但是他又确定了一个新的人生目标,那就是要用笔来当上帝,主宰别人的命运;要用文字书写心中的梦想,让那些在现实中永远无法实现的理想,美梦成真。

地铁站离单位大楼约一站地,乔楠每天都是飞快地走完这段路,只要前面有人,他就一定要加快脚步,使劲地挥舞着胳膊,超越过去。不是他看不惯别人站在自己的前面,而是想跟站在身前的人较较劲,看看谁更强。

进了单位大楼,乔楠上了八层,还是依旧打指纹卡,走进办公室。他们办公室大概有200平米左右,大约50多个工位。他每天都不担心没带钥匙,因为总有比他起得还早的人先到单位。

他来到自己工位处坐下,打开电脑,把随身背的包放进自己的小储物柜中。他刚来这个部门不久,大概有半年吧,办公室四周依墙立着很多的铁皮储物柜,都是一些员工的私人储物柜。但是这些‘好处’都和他没关系,没有人问他需不需要,他也不会去问人家有没有闲置的。因为,那都是徒劳的,这个社会里喜欢霸占资源的人太多了。而他却是那种从来不提要求,只会闷头做着领导安排的事情,不鼓噪、不叫嚣、不抢、更不会争,很多时候他都是逆来顺受,总是认为只要付出了回报自然就会来了。当然,最后来的肯定不是回报,而是需要更多付出的任务。他心里有时也不平衡,但是他却因藏在心里深处,在人前依旧装成不屑、大度、绅士,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得到的心里安慰。

他从抽屉里拿出每天使用的小腰包,把手机放进腰包,系在腰间,把出入卡放进裤子的左口袋里。他喜欢穿着舒适的运动服装,所以像手机钥匙之类,他就都放在腰包里随身携带。

做好这一切后,他又下楼,走出了公司的大楼。这些都是他的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公司要求上班的时间是8:30——17:00,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是在8点左右到达单位,然后利用早晨的时间转转弯、溜溜早。之所以他这段时间以来能享受这份惬意,是因为新冠疫情的影响,两个孩子都不用去学校上学成就的。

以前的他,天天开车送孩子上学,送完老大、再送**,其实从家里到老大的学校,大概只有四公里左右,从老大学校到**的学校也只有不到一公里。之所以要开车送,主要是他是一个传统的中国人,总是心疼孩子受苦,怕出交通事故、怕受日晒雨淋,所以辛苦点就辛苦点吧!他总是宽慰自己,现在受点苦,等孩子们大了就享清福了!

以前每天的清晨,他都必须在6点半把两个孩子轰起来,老婆由于单位远早,6点多就走了。所以留给他的工作就是,不仅要催促着孩子们抓紧时间起床、洗漱、收拾学习用具,还要给女儿刷牙、梳头、编小辫。女孩子真的很麻烦,就连穿什么衣服,带什么蝴蝶结、用什么式样的小卡子,甚至是系什么颜色的皮筋儿,都会纠结半天,让他这个中年老男人头疼不已。终于等到孩子们磨磨蹭蹭完了,锁门出发,这时基本上已经是7点多了。老大学校要求7点20分到校,**要求7点50分前到校,等送完这两尊‘菩萨’,再开车到单位,就已经是8点半左右了,基本上都要跑楼梯上楼,才能赶上打卡不迟到。这并不是孩子们的学校离单位远,主要从学校到单位开车,是一直堵、一直堵、一直堵!

那个时候,每天的8:30打卡他都很辛苦,因为北京的早高峰非常凶猛,从学校到单位这段路程,没有任何捷径,只有一条比登天还难的西南四环南向北路段。生活在北京南城的人都知道这段魔鬼路程,北京的穷人们大多生活在南城,而却没有任何办法地要去富人生活的地方打工,所以工作单位大多在北城。于是不得不每天顺着四环画弧,从南四环往西顺时针开,途径西四环南向北,再到北四环西向东,就成了几十万人每天必须的修行。但是痛苦永远不可能单至,绝对会成双地出现,所以晚高峰,这几十万人又不得不再从北城出发,逆时针向西开,途径西四环北向南,再到南四环西向东。一天的两次修行绝对可以让经历者们有充足的时间,沉思人生、生命的价值和时间的意义,当每次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是修行的最高阶段——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但是,这肯定还不是真正的磨难,真正的磨难就是,这里是哪儿呀?北京!中国的首都!各种玲琅满目的交通管制,会在你越怕出现的时候,就出现了!它觉不会有意错开早晚高峰,而是偏偏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段,在西四环的主路上体现着特权,让本来脆弱的“血管”,堵上75%,只放25%的过去。这时,那些本已怀疑人生的小老百姓们,更加仇视这帮肆意玩弄权力的权贵们!

那个时候,可怕、可恨、焦躁、焦虑,这段魔鬼路程让乔楠几乎崩溃,让他本来就脆弱的心脏更加的脆弱,而他又是个自律性很强、自我约束力很高的人,他工作二十多年,几乎没有迟到过,就连想当年他在顺义上班的时候,每天往返190公里的日子里,他也是早上单位里第一个到的人。这种时间完全自己不可控的生活现状,让他就像不会游泳的人,被人扔进了大海;就像车子的速度,都已经快120公里/小时了,刹车却失灵了。

“乔工,乔工。”佳禾看见乔楠遛早回来,走到工位刚要坐下的时候,赶紧跑过来,小声地伏在乔楠的耳边说,“您知道吗?方工死了!”

“什么?”乔楠腾地一下站起来,扭过了头无比惊讶地看着佳禾。

“哎呀,就知道您这个表情,可不是吗?我刚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现在整个公司都传开了。”佳禾看着乔楠的表情,指着办公室其他的人,小声地说:“你看,他们,还有她们,都是在说这事呢。听说是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突然失足从窗户翻了出去,十八层呀,一下人就没了!”

“什么?失足从窗子坠楼?”乔楠一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更加吃惊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也是翻窗坠楼,不会吧,他不是在做梦吧!

“可不是吗,周五下班时我还特意说了一句‘周末愉快呢!’,谁曾想,昨天早上出的事,人一下子就没了。这人生真是莫测呀……”佳禾喋喋不休地在抒发着自己的人生感悟,可是她并没有观察到乔楠尴尬的表情,和万分惊恐的眼睛。

“人联系上没有?”

“嗨,别提了,终于联系上了。”

“昨天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接电话!”

“说是25号出差去大连了,大连不是刚发生了几例疫情吗?到那里就被隔离了,至少14天。那天凌晨是刚到隔离点睡觉,由于一晚上被换了7、8处隔离居住点,所以手机没电了。”

“噢,原来是这样呀!那事情跟他说了吗?”

“说了,当事人就崩了,过了大约2—3分钟才缓过来。后来问他能不能让他儿子去认尸和处理尸体,他说他儿子和儿媳妇早就移居美国了,现在也在美国隔离呢,根本回不来,老家在山西,北京没有人可以去认尸了,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哎,特殊时期,这种情况也在所难免。那也只能这样吧,等他回来先去医院停尸房认尸,之后再考虑是不是需要尸检吧。”

“对,他说他没有意见。”

“好吧,那你一定嘱咐一下物业,”袁启刚思考了一下,接着说,“让他们留意一下那个住所,别让无关人员接触。同时把近期的监控视频的硬盘先拿到所里来,别回头给覆盖了。”

“嗯,好,我马上去,顺便把封条给贴上,这家伙半个月没人管,这万一有问题,证据会不会自己消失呢?”

“你侦探小说是不是看多了?还有问题?你是不是盼着有问题呀?”袁启刚可真怕有问题,现在北京的刑事案件不多,要是真在他的辖区出这么一例,可够他受的。

“哈哈哈,我就说说。其实这都明摆着,肯定是失足坠楼,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哎,希望吧!”袁启刚突然想起了什么,“哎,他回了北京,是不是还需要隔离14天呀?”

“哎呦,对呀!他从中高风险的地方回来,应该需要吧!不过是不是居家也可以隔离呀?”

“你还是去查查资料吧,争取让他在家隔离。”

“好吧!我这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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