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瑶叹了口气:“世上的人要都像你这样干脆,哪有烦恼?”
瑾言苦笑:“我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自己拥有的太多,反倒容易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抿了一口酒,竟觉得舌尖上有些涩,这梨花白哪像外面说的甘甜?她索性对柳雪音和苏瑶瑶说出了心里话,
“我是怕,太过喜欢,反倒叫自己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像陷入了泥沼里,把自己彻底淹没。就像今天,只是看到他送给孙姑娘一只狗,我就打心眼里讨厌孙姑娘。好像她抢走了我的东西似的,后宫三千佳丽,难道我一个一个恨过去?怨过去?那我自己成什么了?”
两人愕然,苏瑶瑶忽而扑哧一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呢!这哪里是不喜欢,这分明是醋坛子倒了!”
瑾言有些羞恼,要拧她的脸。
柳雪音却有些懵懂:“我倒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到底我们三个出身不同,若我在你的位置,不必为生计发愁,兴许比你还矫情。只是我没有这样的好命,所以只好天天想着攀高枝了。”
苏瑶瑶不以为然:“我阿娘唱过这首歌: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以前我不懂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遇到另一个人,必然是撞击,把从前的自己丢掉,长出一个新的来。若是自己躲在壳里,又哪里来这样的痛苦呢?”
她说到此处,伸出手来抚了抚瑾言的手:“司籍,你读的书比我们多,总该对自己有些信心才是。”
三人又说起各自的经历来,借着浅浅的酒意,藏在心里的话渐渐涌了出来,说起了从前的事情,一人浮一大白,瑾言心中有事,比起两个人喝得更多,于是到后来只是哭鼻子抹眼泪,这两个人看这样子,便知道她醉了,照顾着盥洗干净,扶她上床,盖了被子,才往外走。到了门口倒是吓了一大跳,风灯下头站着个人。
柳雪音哎呀了一声,脱口呼出声:“谁呀!”
苏瑶瑶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万岁爷,两个人忙要行礼,萧元慎却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们噤声。雪音和瑶瑶相视一笑,退了下去。
萧元慎推了门进去,见瑾言恻卧在床上,呼吸匀停,眉间轻轻蹙着,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满满的不高兴。
他小心地坐在她跟前,俯身看她,他跟李景耀用了晚饭,到了夜里还是睡不着,心里念着。他有点后悔,一时的冲动,把她推得更远了,她同表哥在一起时,甚至于她在旁的女官跟前,说的心里话,也比对自己说得多。
明明自己是那么渴望走进你,瑾言。
萧元慎静静凝视着她:比如此刻,你到底在做什么梦呢?都告诉我吧,唯有对你,我才如此贪婪。
那是很久远很久远的梦了,宁德二十四年,那时瑾言才十一岁,对于所谓爱是什么一无所知。
但她也并非全然不懂,至少她扭头看了看,明媚的阳光下面,那个叫萧元慎的小皇子剃着个光头,穿着红袍子满地乱跑,无忧无虑。
她勾勾唇角,很有些骄傲,心想,我可和这傻小子不一样。于是她自信地回过头去,对澄徽笑笑:“我当然知道是什么爱,就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嘛!”
澄徽点点她的额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君子了吗?”
她们扶着承光殿的栏杆,遥遥望去,新科进士们沿着玉河桥慢慢走了过来,明光远也在其中,他和已经四十多岁的状元并肩而行,摇着扇子,风度翩翩,眉宇里都是藏不住的少年傲气,令人心折。
澄徽不觉红了脸,她眸光灼灼,遥指着明光远:“这个人我要了!”
一切的故事都从这句话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萧元慎:你瞧不起谁呢,谁剃光头满地跑,有证据吗?
严如水拿出一幅行乐图:爷,证据在此。
萧元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