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瑾言回过神来的时候,澄徽的倩影已经消散,迎头倒是撞上了苏瑶瑶和柳雪音。
两人说说笑笑而来,满脸喜色,见了瑾言欢喜叫了一声,未及她开口,柳雪音已雀跃着扑上来道:
“太后要亲自去给李老夫人做寿,从我们尚仪局挑人侍奉,本来以为林尚仪记恨,把我们晾一边,连个肥差都不给,可你猜怎么着,偏偏她能用的人都放到北直隶公干去了,这好差事倒轮到我们头上了,赏银一定少不了!”
苏瑶瑶打趣:“真是个财迷!”
柳雪音嘻嘻一笑:“有钱多好,放手心里多踏实!”
她们满心都是轻飘飘的快乐,但看到瑾言满腹心事的样子,不免问道:“你好像不大高兴呀,怎么了?”
瑾言很羡慕她们这样简单的快乐,也不忍扫了兴致,摇了摇头道:“只是因为跟陛下偷偷溜出宫,又被太后娘娘叫去问话了。”
两人脸上果然都露出了些许同情,柳雪音爽朗道:“对了,我那里还藏了一瓶梨花白,咱们下值后喝一杯解解乏。”
瑾言露出浅浅的笑意,说了声好,三人携手与归,日光正好,在她们身后拉出了并肩的影子。
转眼到了李老夫人寿诞的日子,这日朝会结束,太后、万岁的銮驾便浩浩荡荡往忠平伯爵府的私家花园蘅园赶去。
所谓蘅园,并不在偏僻的郊外,恰恰就在棋盘街外不远的闹市区,且占了足足有一条街。
李太后的娘家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一个六品百户,但因先帝对太后一片深情,专宠十余年,如今太后已垂帘听政七载,宗族子弟又上进争气,越发炙手可热,成为大周朝堂不可小觑的力量,因此这一日这里门庭若市,车马喧腾。
虽则穷人乍富,但相较于宁远侯的跋扈张扬,忠平伯爵府则低调谨慎许多。
雕花青石的大影壁,将整个宅子与外头隔绝开来。待绕过外影壁,从大门进去,豁然开朗,才见到外间绝看不出来的一派富丽景象。
女客们被安排在了戏台南侧的聆音楼上观戏,男客们则安排坐在了戏台北侧的怡和楼中,而太后与皇帝则坐在正对戏台的水榭里,这里轩窗敞开便可看戏,关上则能让太后与李老夫人说两句体己话。
萧元慎坐在上首,瑾言侍奉在一旁,因为前几日的事情,他与瑾言一直淡淡的,似乎有意要避开似的,因为这份疏离,他今日倒比平时看着更沉稳些,连李老夫人都含着和蔼的笑意,赞叹陛下端方,越发有如临深渊的君主气度。
李太后不以为然:“这话我也就只当着母亲的面讲,皇帝性子还是太浮了些,不如先太子沉稳,只怕着他大婚后有了皇嗣能沉稳些,不是说么,先成家后立业。”
李老夫人点点头:“嗯,皇嗣也是国本,早日生儿育女,国本也才稳固。正好呢,今日来了不少贵女,不如请陛下看看,可有中意的。”
说着她示意身边的婢女取出一件铜管器物献给太后,解释道:“这是佛郎机商人带来的东西,叫做千里镜,便是千里之外的东西,也能看得真切。陛下站在窗口,用这千里镜暗中察看,便能了解这些闺秀了。”
太后接过看了看,赞叹道:“这么有趣,这西洋人有意思的玩意儿倒是不少。”
她顺势将千里镜递给了瑾言,要她呈献给萧元慎,嘱咐着,“皇帝正好瞧瞧,也省得到时候抱怨我独断专行了。”
瑾言垂着头,双手奉上,萧元慎之前倒没注意过瑾言的手生得很好看,十指纤纤,骨节分明,青葱似的。
他睃了一眼瑾言,见她眉眼轻轻垂着,把情绪都藏了起来,似乎怎么样也无所谓,于是他暗暗提了一口气,任性地接了过去,赌气道:“这玩意儿听着倒挺新鲜,他们西洋的工匠似乎总有很多奇妙的点子,若是能开放海禁,做做生意倒是能赚不少钱,正好解了朝廷缺钱的困境。”
“皇帝,最近的奏疏难道没看么?如今倭子内乱,海盗猖獗,若是开放海禁,商人和倭子勾结,如何是好,东南可是钱袋子,这个口子可不能乱开。”
她总这样,即便是臣僚跟前,也不给皇帝留一点面子,萧元慎脸上流露出些不耐烦:
“朕不过一时兴起,再者禁海这么久,倭寇越近越凶,这些海盗里多少是倭子,多少是东南商人也未可知。不过是自家人闲谈,又不是朝会。”
萧元慎不甘示弱,气氛一时很尴尬,李老夫人打着圆场道:“老身不懂这些政务,但陛下这样雄心壮志当真有先皇的风范啊。”
太后露出几分苦笑:“他像吗?先皇在时,哪有这样暴躁的脾气?”
萧元慎还想要争辩,瑾言却轻轻叫了一声陛下,岔开了话题:“这千里镜当真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