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慎回承光殿换了套箭衣，又叫严如水安排了御马监和内官监的内臣们出来，组了两支马球队，分别着了红蓝两样颜色的衣服，准备着去内校场打马球。

他在寝殿里交代的功夫，瑾言便在自己的书案前候着，一抬头便看见临窗的一角果然设立了几列书架，上面分类陈列着各样书籍，临窗的墙边还特意以红纸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承光书局，免费借阅。逾期偿款，每日一分。落脚处还有承光殿主人宣。

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瑾言噗嗤一笑，心道：有萧元慎这么个承光殿主人在，哪个敢逾期不还，只怕连借也不大敢借。

她这样想着，谁知自窗外，有个小宫女怯怯地立定着，望着瑾言，低声道：“姑姑，听说这里能借到《柳荫花语》可是真的么？”

瑾言疑心自己听岔了，又问了她一遍：“什么语？”

“柳荫花语，绝色书生的言情话本子。”小宫女说的时候，已经含羞低了头，暗暗绞了绞帕子。

瑾言：“……”

此刻，与其说她是震惊，倒不如说是备觉荒诞。自己写的言情话本子，于礼绝不可于闺阁之中大张旗鼓传阅的，如今竟光明正大地摆在藏书角，要死，是谁想出这样的馊主意，若是叫人传到太后耳朵里去，自己这主张造藏书角的首当其冲不说，只怕还要带累主管图书的尚仪局。

瑾言想到这里，刚要摇头说没有，要闭了窗户谢客，谁知萧元慎从后头过来，见自己的书局生意开张，兴奋地踱步过来：“要借什么书？”

那小宫女见了萧元慎，脸上立刻蒸腾起一片红霞，匍匐着跪倒，口中念着万岁，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瑾言只好替她扯谎：“她要一本《闺阁女训》。”

萧元慎瞧她眼睛虚虚地扑闪，没什么底气，知道她在说谎，将扇子一打，贴着瑾言的耳边低声，保和香的气味擦着她的脖子，酥酥痒痒的，他那双凤眼弯弯地眯起，勾勒出几分狡黠：“怕是要读些言情话本子吧？”

瑾言回眸紧张地嗔了他一眼：“陛下请慎言。”

萧元慎却不听她的，把扇子一收，问那小宫女：“绝色书生的话本子可要，《柳荫花语》是借光了，倒是有一本《少年游》，借给你，十天之后还回，逾期一本一日要交一分银子的。”

他还不忘支使着瑾言记录下来，自己亲自去书架上拿了一本，递给了小宫女。

小宫女颤颤巍巍接了，羞得后颈都是嫣红一片，慌不迭捧了书退了几步，便小跑着走了。

瑾言搁了笔，气恼着埋怨道：“陛下，臣要办这藏书角本意是让小宫女们能读书认字，陶冶情操，您如何却买了这些乌七……的话本子呢？”

萧元慎不以为然：“既然是要叫她们消磨时光，总该选些她们爱读的书。朕上回抄检西苑，见小宫女们都爱读这些言情话本子，索性买上一些供她们消遣，也免得稀里糊涂就叫小宦官们哄了，结成对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如此紧张。况且，你又怎么知道那绝色书生的话本子就是不正经的书呢？”

他促狭一笑：“莫非陈司籍也读过？”

瑾言心底翻了个白眼，知道他叫自己陈司籍的时候，总带着调侃的意味。

她总不好说，岂止是读过，便是那里头的巫山云雨事都是自己写的，正不正经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只好暗暗咬了牙根，两根剑眉蹙在了一起：“我没读过，便也听过。女子思慕，私下里读一读倒是没什么，只是万岁这样大张旗鼓，我只怕太后知道了怪罪。”

萧元慎又从瑾言的眼睛里瞧出那样惊雀似的慌张来，忙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攥住了瑾言的手：“你别怕！太后真要是问起，我这个书局主人来承担！”

瑾言欲要挣脱，萧元慎修长的手指却牢牢地跟着缠着她，叫她逃不掉。她有些恼，低低叫了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