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觉问了句：“柏先生你要不要？”

柏淮摇摇头说：“我们得走快一点。”

方觉一听，立马正形，连带着拉了何世天一把：“先干正事。”

何世天只得收了脑袋，在后边乖乖地应：“喔。”

三个人顺着沟渠一路往镇口相反的地方走，走过了大片闹市之后，周遭逐渐静了下来。

这么说起来，薏川也不算大，从镇口到镇尾，一条直线半小时就能走完。

柏淮他们已经能看见那照片中成片的田野了，即便这会儿光线不那么足，只借着后边连片的灯笼，那满地的黄色也依旧看得人晃眼。

“你们去哪儿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

方觉回头，就见是镇尾一户人家里的大婶，穿着一身翠花衣裳，正站在外边看他们：“一会儿天要暗了，回来的路不好找咯！”

“我们去湖那边看看！”方觉回。

“渡船的都休息了咯！你们现在去也到不了对岸呐！”大婶说。

方觉愣了一下，见前边的柏淮轻轻摇头，依旧往前走，便接了句：“知道了！我们会尽早回来的，谢谢大婶啊！”

旋即不管那大婶依旧在后边望着他们，转过身继续走说：“不去对岸也行？”

柏淮答：“先看看。”

·

镇尾对侧是山，而同山之间夹着的，便是那成片的田野，秋季的冷风吹在人身上，有些怪冷的。

柏淮走着走着，不自觉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回想起口袋里依旧安安静静的黑蛋，将手伸进去，发现那小家伙这一觉睡得特别严实，到这会儿竟然都没醒。

怕风把它也吹冷了，于是柏淮将它护在手心里。

“柏先生冷？”方觉看出他的动作，一边说，一边有意将自己的外套脱下。

柏淮摇摇头：“不用。”

然后继续往前走。

大婶说得没错，田野间没有标识，不熟悉的外地人胡乱走的确很容易迷失，但那湖泊却好找，不需要人指路都能找到。

正如饭馆所说，小镇内沟渠里的水同那湖泊是通的，所以他们只需要顺着水流走，等到地势越来越高，同那水流平行的时候，薏川湖就到了。

小镇的喧闹声远去，只留人们偶尔发出的几声高喊在耳边盘旋。成片的田野之外，是一大片湖泊。

这湖泊从这头到对岸大概有几十米宽，许是因为这会儿已入黄昏，湖泊水显得没有白天时小镇内的水流那么清澈，隐在逐渐黑下来的夜色里，沉寂得很。

方觉眯着眼看了看说：“这水是从山那边流下来的吧，喏，往那还在延伸呢。”

柏淮嗯了一声。

“他们会不会就是来这画的啊？”何世天左右看了看说：“我觉得这景也挺美的，看看那田，看看那山，白天肯定特漂亮。”

方觉摇头：“他们查过学生们留下的画了，画里边有这里的景。”

也就是说，这边已经被学生们取景过了。

而且退一步说，薏川湖同薏川镇是连着的，摄影师的那组照片里边就有薏川湖，如果要来的话，一早就该设在攻略内，不可能是临时改出来的项目。

“好吧，反正我觉得这湖挺好看的，”何世天说着，往脚底下的水看了一眼，说：“也不知道水同小镇里的会不会一样清……”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低身试试水，然而人还没蹲下去，耳边便传来了柏淮的声音。

“走了。”他说。

何世天顿了顿，只得站起来跟在他们背后。

“柏先生，这湖有问题？”方觉走在何世天前边一点，正问柏淮。

柏淮说：“还不知道。”

“那我们……”方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前边的柏淮突然伸手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逐渐入夜的月色将这个剪影照得特别清晰，

方觉不说话了。

三个人于是就这么沉默地绕着这弯弯的湖泊走，走着走着，方觉突然发现，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渡河。如果顺着湖泊边缘一直走的话，同样是可以到对岸山脚的，等到了之后从山脚处往山上绕一些再往回走，便能到饭馆老板说的拍照处了，只是这样整体会费时很多。

正当方觉以为柏淮是在带着他们绕过湖泊去那个位置时，突然听见前边的柏淮说了句。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方觉啊了一声，抬起头来，四下里看了看。

田还是那片田，湖也还是那片湖，山脉也没有变化，于是说：“没有吧。”

“我，我觉得有。”他话音才落，一直跟在最后边的何世天便哆嗦着出了声，他说：“柏先生不让说我就一直没敢讲，但觉哥你不觉得……这周围太安静了吗？”

方觉一愣，旋即猛地转过头去。

薏川湖离薏川镇根本不远，满打满算也就数百米，然而那小镇里喧闹的人气却一点都没有传到这边来，连他们最初到湖畔边偶尔能听见拔高的人喊声都没有了。

而那远远的白墙黑瓦及成片的红色灯笼，在夜色下同他们这边仿佛被隔断到了两个世界。

方觉看了两秒，回过头正准备应何世天的话，就猝然发现刚刚还站在他面前不过咫尺的柏淮不见了。

再回头，身后的何世天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底暗下来的，无边无际到仿佛能将人吞没的田野，以及风吹过时发出的“唦唦”声。

那声音很轻，划过湖畔，穿过空气，落入人耳中，像是抹诡异的怪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