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彻底入夜。
镇外的田野在风中微晃,像是一张巨大的口,仿佛随时能将人吞没进去,那断断续续的怪笑声时远时近地在耳边徘徊,卷起阵阵凉意。
黑暗的夹裹之下,柏淮依旧面色不动地继续往前走。
在他的视野中,面前的湖泊不知何时起被一股浓浓的,带着阴气的黑雾笼罩,几乎看不清前路。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抬眼向湖泊的方向望去。
这附近分明有田野,不远处的小镇上也有人家,可脚下那被黑雾浓浓盖住的湖泊里却是一片灰蒙蒙的死气。
柏淮沉着目光看向那片湖,突地,耳边的怪笑声变成了一阵阵细细索索的谈话声。那声音很轻,叫人听不清谈话的内容,却又很响,好像有人将声源就放在了耳边,嗡嗡嗡地要往他耳道里钻。
柏淮面色一动不动,既不对它进行驱赶,也没有什么受到惊吓的反应,仿佛对它的存在毫不在意,只专注于自己面前的这块湖泊。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眼前好像隐约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柏淮看了两秒,旋即迈步朝那光源处走去,大概三五米后,他蹲下身,伸手将那跌落在湖畔边缘的东西捡了起来。
同一时间,一直盘旋在耳侧的声音像是终于受不了他的忽视般,恼羞成怒地在虚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然后化为一个锋利的巨爪,裹着滔天的怨气,直直朝夜色下那抹皙白的脖颈处抓去––
又突然在夜空中消失地一干二净。
手指已经逐渐曲起预备接招的柏淮察觉到这一变化,蓦地回过头,看清楚身后站着的人时,眼底微讶:“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没说话。
周遭的雾气逐渐褪去,显现在月光之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可不就是周帅么?
只见他就这么垂眸看着柏淮,细密的睫毛下,隐在黑暗中的眼眸深得像海,什么情绪也看不清楚,只隐隐显出一对颜色极深的竖瞳。
……竖瞳?
柏淮一愣,然后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若不是身上的气息确实是周帅的没错,且再看过去时里边也确实是属于人类的瞳孔,柏淮险些要以为这是那声音给他捏造出的幻觉。
顿了片刻后,柏淮缓慢地站起身来,语气很平和地问了句:“不是在车上睡觉么?什么时候醒的?”
他起身,周帅的视线也跟着他抬起。
那双在黑夜中暗到几乎看不见波澜的眼牢牢锁定住人,好似恨不得将他从此钉在自己的目光下,配合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同平日里的他简直大相径庭。
片刻之后,周帅收回视线,嗓音低哑道:“刚刚。”
旋即他伸手利落地将自己的外套褪下,罩在了柏淮身上。
柏淮一愣,正要说不用,就听周帅不容置喙地道了句:“披着。”
他语气太过强势,柏淮停了一秒,然后不吭声了。
夜里的田野间多风,不过这会儿吹过来的和方才黑雾中的不一样,是很正常的轻风,且再往前看的话,会发现不远处小镇的生气和人家的热闹也在逐渐传过来。
湖畔的地势较小镇要高上一些,所以从柏淮的角度,甚至可以隐约看见里边走动的人群。
旁侧的周帅也和他一块看了一阵,然后好像终于被那阵阵风给吹醒了似的,后知后觉地抓抓耳朵回头看柏淮:“刚刚那啥玩意啊?”
柏淮:“……”
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给周帅简单地讲了一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