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走进四合院的时候,柏淮正靠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做着什么东西。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摆在他面前的是针线、棉花以及几块宽布。
宁洲是彻底入秋了,他身上的衣服明显厚实了许多,周帅甚至已经提前给他的房间备上了热地垫和取暖器。
“买啥啊?”楼下传来何世天声音的时候,柏淮顺道往下看了一眼,见方觉手里正拿着个快递盒。
“没买,家里寄来的。”方觉说着,顺手找了把手工刀把快递盒划开了。
期间何世天就站他旁边,挺兴奋地说:“啥玩意啊,伯母寄的吗?蜜饯还是小酥饼?”
听那语气,以前大抵是吃过的,而且味道不错。
方觉拆开快递盒,从里边取出个用黄色纸张包裹着的东西,一边说:“这个季节,应该不是。”
“那是……”何世天话没说完,方觉就把那纸张也剥开了,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圆饼铁盒,何世天先是愣了愣,旋即立刻道:“你家茶叶?!告辞!”
那捏着鼻子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马离方觉八百米远。
方觉看着那茶盒,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旋即瞥了何世天一眼:“至于吗?我觉得我家天箬茶挺好喝的啊。”
“呸,你们南阳方氏的这茶出了名的难喝好不好,我之前去和特行部交流的时候,提起南阳方氏的款茶,大家反应都跟我一样一样的,也就你们自己喜欢。”何世天一脸嫌弃地摆手。
这要换以前,方觉估摸着肯定得和何世天贫两句,不行还得骂骂,但不是动真格的那种,毕竟茶嘛,本来就存在个人喜好差异的。
但今天不一样,只见方觉盯着那茶盒看了会,旋即微微叹了口气,颇有几分伤感说:“可能是吧,所以再过一两年或许就不会是南阳方氏的款茶了。”
何世天即便再粗大条,听见这话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立马把捂着鼻子的手放下来了,问他:“啊?啥意思?”
方觉摆摆手不答,抱着茶叶回房了,留下何世天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楼上的柏淮继续穿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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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是张老。
张老看上去约有七八十,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的。身体有些佝偻,但总体来说还算硬朗,眼睛也挺有神。平日里如方觉所说,大多时候都坐在门口笑眯眯地看门,存在感比较低,而除此之外,四合院内的卫生和一日三餐也归他包。
人都七八十了,活儿还这么重,听上去好像有点不太人道,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和禄禄一样,张老也不是人。
精怪在有一定力量,能够隐去自己的原型,并且不使用真名的话,那么不管他人道行有多高,都是无法看透其本体的,这也算是如今在世间明显较为弱势的精怪们一项保命技能。
所以柏淮不知道张老实际是什么,但可以确定,他身上的气息肯定不是人。
这就让柏淮对不周安保的好奇多了几分。
当今世道,灵气稀薄,妖怪要想成精极为不易。可不周安保除了柏淮以外,目前他见过的五个人中,竟有两个都是精怪,且都是可化形的精怪。
这可是很稀罕的。
“柏先生,我该去买菜了,你中午想吃点什么?”门外的张老问。
他基本每天都会这样晃悠悠地挨个问问,因为柏淮大多数时间都在房间,所以到他的时候就会上楼敲门问。
柏淮想了想昨天吃得那个滑嫩鲜美的菜品,答说:“水蒸蛋。”
张老听见,弯起了眼睛回:“好勒。”
然后目光落在柏淮面前的桌上,似是想到什么:“先生这是在做手工呢?”
柏淮嗯了一声。
这是之前在殷家出租房里,决定留下黑蛋时,他就已经买好了的材料,最近将入秋,刚好用得上。
他想给黑蛋做个窝,这么点点大的幼崽灵力不够强,冬日来了是会怕冷的。只可惜宠物店里没有合适的大小,所以就只能自己动手。
有关黑蛋的存在,柏淮没有同不周安保里的其他人说,倒不是觉得不好想藏着捏着,纯粹是认为没有说的必要。他不是喜欢将自己事情同别人一一道来的性子,想着有朝一日有人问了,或者黑蛋被发现了,再说也是可以的。
张老看着柏淮的动作,和他面前那些窄布,眼睛弯得弧度比之前更大了。
“怎么了吗?”见他半晌不离开也不开口,柏淮抬头问。
“没有没有。”张老将眼底那点情绪敛去,乐呵呵地一笑:“我去买菜了,一会做好了,让他们上来喊先生吃饭。”
柏淮说好。
房门关上,他继续捣鼓手里的针线。
不知什么时候,黑蛋慢吞吞地蹭上了桌子,靠在距离他最近的一大团棉花旁边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柏淮瞥了它一眼。
小家伙这几天有点反常,从柏淮开始做窝起,就不像以前一样那么粘他了。每天只要他拿出工具,黑蛋就会待在远远的地方看,有时候甚至会不看钻进被子里。
两三天吧,这还是第一次靠这么近。
柏淮看着手里的东西,顺着猜了猜:“怕针?”
一边说,一边将锋利处朝下,伸到黑蛋面前晃了晃。
黑蛋却不躲,甚至一个转弯往他手上蹭,像是在说:“不怕这个。”
柏淮一顿。
黑蛋继续蹭。
用的不是平时嬉戏开玩笑的欢脱蹭法,而是很轻柔,幅度很缓慢地蹭,像是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塞到别人手里撒娇的兽类。
“怎么?”柏淮被蹭地愣了会,说。
黑蛋用蛋壳把针线挤开,然后往柏淮的手心里埋,身体一阵阵地发热,小小的蛋壳里像是有无尽的心事。
窗外有风往里边吹,柏淮眼眸细细眯起,旋即将手里的料子放下,转而握着黑蛋往自己面前放。
问它:“嗯?”
那声音又耐心又温柔,黑蛋在一瞬间忍不住埋得更深了,几乎整个蛋壳扎在了他手心里边。
柏淮由着它,摸了摸那小小的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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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崽也是会有情绪波动的,为了成长的身心健康,柏淮陪了它一会,等到黑蛋又开始撒泼地到棉花上打滚蹦迪,才到一段落。
彼时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过不了多久就该吃饭了。寻思着今天上午应该是没法继续做,柏淮便将那些工具收起来,然后把桌上花瓶内的花修剪了一番。
这事柏淮以前没有做过,但问了方觉之后,学着修剪起来却意外地顺手。
做完这一切,他将黑蛋放进口袋里,下了楼。
周帅这两天不在四合院里,说是特行部那边有事找,所以四合院内除了柏淮以外,就只剩下了方觉、何世天、禄禄和张老。
张老在厨房做饭,禄禄则在他身边帮忙,后者看见柏淮下楼后,立刻原地蹦跶了两下,转头一脸星星眼地看张老。
张老笑呵呵地冲他努了努嘴,禄禄便洗了手朝柏淮的方向跑。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方觉正坐在红木桌上喝茶,而何世天则坐在附近的走廊上看游戏直播。
柏淮走到方觉身边,像过去一样,顺手拿过茶盏,准备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