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淮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他来之前，十分有职业素养组和毫无职业素养组互相看不顺眼，气氛很不友好。他走之后，这两个组大概都为自己的啥也没干而略感尴尬，气氛同样不算好。

不过，比起之前的敌对，后来的惺惺相惜多少要显得和谐一些。

可殷家就不一样了。

柏淮来之前，殷家倒了两个，状况十分严峻；柏淮走之后，殷家一个醒了，一个也快要醒。听着是不错，可实际却不然。

一想到之后的漫漫长路，刘芳就仿佛又老了好几岁。

但这种事情说到底旁人也帮不上什么，或者说就算能帮上，也不会有人愿意去帮。

一个诚心诚意的道歉，以及一个赎罪的供奉，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如果当事人连这些都不愿意做，不愿意敬，又有谁会乐意伸出援手呢？

四人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便同刘芳告别，准备离开殷家。

刘芳沉默地将他们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跑回房间包了两个红包出来，说：“一点心意，各位大师收下吧。”

这四个人先不说专业能力如何，良心是都有的，回想一下，他们一组判断全盘错误，一组划水了一整天，就这样，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钱？

姜义立马就把红包还给刘芳了。

一旁的西装男也要还的时候，身侧的假dj却突然轻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我等什么都没有做，是断然不可能收你钱的，如果太太你真的想给，就给真正做了事的人吧。”

西装男眼皮还没来得及跳，刘芳就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柏先生那边我是一定会给的，刚刚是实在太累了，一时没有想起来，明天一早我肯定会登门。但几位大师也不要客气，这真的就是一点小心意……”?

四个人连连摇头，都表示不愿意收这红包。

刘芳见状无法，只能再三说谢谢。

那四人转身离开殷家，在刘芳看不见的地方，以组为单位，快速分为了两拨。

先说比较有职业素养的那一组。

姜义背着自己一身的职业特征––铃铛桃木剑罗盘，在夜色下就好像个神棍，越走越迷茫，越走越羞愧，连看都不敢看旁边的旗袍女。

最后还是旗袍女主动开声说：“行了，别丧着脸了，考核没过就是没过，明年再来吧。”

这旗袍女人之前刘芳介绍过，说姓徐，但没说全名。

她单名一个闯字，其实并不是姜义的师妹，而是国家特别行动部门的高级侦查员，专门负责处理像刘芳家这样的非人类神秘案件。

这个部门在整个社会多个层面都有编外人员，和警·局也有关联，只要接到案件，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悄然进行调查。

殷家的情况就算其中一种，编外人员从老殷的朋友那得知消息后，以引荐的方式让他们安排下的合适人员上门。

不过，殷家的案件其实并不算特别严重，在特别行动部本部里根本就排不上号。安排个正常级别的调查员就够了，之所以大材小用地喊上徐闯，主要是因为姜义。

最近是特行部一年一度的招新时期，招进去的新人在经过前面各种各样的考核后，会有一个实战的安排，也就是接下像殷家这样较为简单的案子去独立完成，以此来进行能力评估。

而为了避免菜鸟初上阵出现什么意外，特行部一般都会给这些新人配上个老将。

老将出现在当事人面前一般都是扮演沉默小弟的角色，全程即便看到考核者出了错也不会提醒，只保证案件最后会被解决，然后进行评估就可以了。

徐闯已经算特行部里比较高级别的本部侦查员了，其实按理说陪考这种事也犯不着找她，这次纯粹是因为太闲被抓来当了壮丁。

她乖巧师妹表演得挺好，全程一句话没说过，偶尔姜义有需要的时候还会帮忙递个东西什么的，估计刘芳全程都没怀疑过她的身份。

但天知道她心底里已经无聊得快疯了，尤其是在姜义真的信了厨房里的请灵阵是小南的学校作业时，气得差点没在线表演翻白眼，简直不明白这届学生怎么就能这么难带。

不过……这事儿后来的发展，却意外地让她这一趟来得物超所值。

告别姜义，坐上了德馨小区门口等着她的专车后，徐闯翻出自己的包包，将为了降低存在感而淡抹的唇部重新涂得鲜红，就着镜子上下抿了抿，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头顶上盘发用的发钗。

汽车后视镜里女人的一张脸英气中带着几分妩媚，好看极了。

她先是盯着自己看了半晌，旋即又眯着眼睛陷入回忆。

刚进殷家没多久，徐闯就已经推出了殷家的情况是怨鬼报怨。但像柏淮那样，进来不过片刻就直接洞悉所有，没去过厨房也能知道里边有请灵阵，甚至精准说出有六个怨灵这样的能耐，她是没有的。

不过，特行部里有其他人有。

比如说阴阳眼。

但阴阳眼也分强弱，能看见一点点怨气和能清楚看见是六个怨灵，甚至瞥一眼就知道厨房里还有请灵阵，这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了。

更何况他随便往杯子里丢了什么东西就能让小南清醒过来……徐闯总觉得，他的能耐好像还不止如此。

将口红收进包中，徐闯支着脑袋看了会德馨小区的高楼，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大宝贝，然后笑眯眯地对前座的司机道：“回去吧。”

司机问：“回总部吗？”

其实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司机并不是活人，而是个怨灵，但双手和双脚被人画过特殊阵法，得以变为实体碰到方向盘。

话说回来，这世界上的怨也是千奇百怪的。比如说这司机，生前一张驾照考了千八百次才过，一辆车攒了好十几年才攒到，为此老婆孩子都没敢要。结果好不容易要上手开一把就被人给撞死了，死了之后化为怨灵，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开车。

最后被特行部收编，成为了一名司机。

为了不给其他人造成困扰，特行部里还有人专门给车外面下了阵，从外面看，能看见一个正常司机在开车，但只有车内的人知道，开车的其实是个怨灵，而且是个车技相当不错的怨灵。

听见徐闯说“嗯，回总部”后，那怨灵立马兴奋地应了声：“好勒。”

车辆于是在马路上飞驰而去。

经过街边一辆破旧的桑塔纳时，徐闯勾了勾唇角，伸出涂抹了红色亮晶晶甲油的手在方向盘中间一按。

嚣张的喇叭声呼啸而过。

桑塔纳上的西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