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盖碗茶香气四溢，萦绕在宁静的茶室内，袅袅白雾也都带着沁脾的茶香味。
但乌沉沉欣赏不来这些，她甚至分不出好茶和坏茶的区别——不都是水嘛，能解渴不就行了。
所以她手里捧着茶碗，眼睛却在茶室里瞟来瞟去，打量着这个堪称是“闹中取静”的地方。
外面就是闹哄哄的网吧大厅，那喧哗声却一点也透不进茶室里来，多半也是用了能隔绝声音的“术”。
——怎么这城里的妖怪个个都这么厉害。
乌沉沉酸了，抬手一口气干掉了茶碗里的热茶，往旁边一搁，看着正在切水果做果盘的男人，问他：“你怎么会知道我是鸦羽族的？”
她是单纯的好奇，但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鸦羽族避世了整整百年，连昔日的传闻都不见得还剩多少了，竟然会有个瞎子在一个照面下就识破了她的身份，难不成也是鼻子灵的那种家伙？
可是如今还存活在世的族群里，没听说有鼻子这么灵的瞎子啊。
更何况——
这瞎子还能泡茶切水果，厉害得很呢！
钟鱼切好水果，拿干净的麻布轻轻擦拭了小刀上的水渍，然后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他将漂亮整齐的果盘摆放到乌沉沉的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才在旁边坐下来，双手交握。
“鄙人不才，独自经营着这家小店，平日里全赖新老顾主照料，是以这每一位顾主的会员卡，都是鄙人亲手制作的。”
他脸上还戴着那副圆圆的小墨镜，坐姿挺拔得像个旧时代的书生，说话也是那股子文绉绉的味儿，听得乌沉沉头疼。
“那个，你能不能说简单点。”
乌沉沉不得不打断他，顺便捡了一瓣橙子来吃。
钟鱼温和地笑了笑，点头道：“你拿着柏队长的会员卡，却又不是柏队长本人，那只能是如今住在她家的那位鸦羽族族人了。”
乌沉沉一口橙汁儿呛在鼻子里，猛地咳了起来，咳得直拍胸口。
钟鱼飞快地给她又倒了一杯茶，手指轻轻在杯底一点，茶水的滚烫温度就骤然下降，等乌沉沉拿到手里的时候，入口已经是最合适的温度。
她仰头一口喝完茶水，才总算好受了点。
不是。
这事儿到底有多少妖怪知道啊！
单位里的同事就算了，怎么外面的妖怪也听说了啊？难道全京城的妖怪都晓得了吗！
但这话她也不能直接问，只能假装无事发生，一个劲儿地喝茶水。
好在面前的男人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了句：
“不知您今日前来，是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小店有的都能给您送货上门。”
乌沉沉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今天是来见世面的，可不能白来一趟！
“是这样的。”
乌沉沉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说：
“我听柏队长说，你这儿能网购？”
钟鱼就笑了一声，“小店经营范围里，网购平台确实占据一席之地。”
乌沉沉也不知道他一个瞎子是怎么开网店的，毕竟问出来可能会挨打，所以她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道：“我借了柏队长的会员卡，现在能用吗？”
钟鱼的手指点了点拐杖，笑着说：“可以是可以，但是……”
乌沉沉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但是什么？”
戴着墨镜的男人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看得她真是着急。
——这瞎子可真会吊人胃口。
钟鱼卖够了关子，才一抬手，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张崭新的会员卡。
跟乌沉沉手里的一样，是一块老树皮做的，但纹理和刻画似乎又不太一样。
“但是这张新的会员卡，您就用不上了呀。”
乌沉沉愣了下，顿时睁大了眼睛，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他。
“你、你要给我的？”
“正是。”
钟鱼双手握住这张卡片，递给了她。
乌沉沉有些眼馋，但还没昏了脑子，只看了眼这张卡片，没伸手去拿。
无事献殷勤，这套她还不熟吗？
“我现在可没钱给你啊。”乌沉沉瞟了他一眼，试探着说。
钟鱼依然是那温和好脾气的样子，轻笑着回答：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鄙人漂泊在外，能经营起这家小店，凭的便是广结善缘。今日区区一张会员卡，若是能换得与鸦羽族族人交好，不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倒是实诚。
乌沉沉满载而归地走出网吧时，忍不住在心里夸了这个瞎子一句。
眼睛虽然瞎了，心却很是敞亮。
别人都想方设法地给自己的“目的性”找掩饰，他却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还不招人讨厌，也算得上是一种很厉害的本事了。
而且还不动声色地拍了一通马屁，听得乌沉沉心里别提有多舒坦。
是啊，妖界那么多族群都不喜欢他们鸦羽族，为的是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讨厌他们，又打不过他们嘛。
偏偏那些个瘪三嘴上不肯承认，就知道搞些乌七八糟的“传闻”，来抹黑他们。当年的那个名声啊，黑得都快赶上他们的毛了。
乌沉沉那时候年纪不大，已经记不太清旧时代的那些事了，但族群在外面的名声也让她出去后吃过很多亏，所以至今为止，她身边只有灰邦这么一个外族的朋友。
——而且还是被她打怕了，不得不跟她玩的。
乌沉沉啃着一根香蕉，想到这些往事，不由得悲从中来。
活了二百多年了，她今天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外族妖怪“尊敬”的滋味儿，真是太心酸了。
这个叫“钟鱼”的瞎子还真不错，会员卡里还送了她一千块钱的抵用券，可以拿去他的网购平台上消费。
乌沉沉走的时候他又硬塞了一堆水果给她，吃得她嘴巴都停不下来了。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着自己要怎么用这一千块，越想越高兴，乐得脸上挂满了笑容。
直到她在家门外的街角跟刚回来的柏亭瞳碰了正着。
乌沉沉：“……”
——现在“毁尸灭迹”还来得及吗？
柏亭瞳扫了她一眼，语气随意地问了句：“你去食堂吃饭了？”
乌沉沉想也不想就猛点头，打算先蒙混一下再说。
没想到柏亭瞳纹丝不动地站在面前，轻声开口问：
“我也刚从食堂回来，怎么没见你。”
乌沉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