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刘氏被楚满堂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孙长发正坐在河边的老榆树下就着大葱吃着大饼子。他吃一口大葱咬一口大饼子,隔河相望,一看不得了,楚满堂用一根长铲子从河边拉上来一个人,尽管隔着一条河,孙长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亲娘啊!
“啊啊!呃!”鼻涕泡孙长发急了,留下手里的大葱和半块大饼子,不管不顾地向河里跑去,噼哩扑噜一顿狗刨就窜过了饮马河。
“长发啊,这是你娘,快点回村去叫你爹来!”楚满堂连说带比划,可是孙长发根本不看他,扑在孙刘氏的身上就哇哇哭,孙刘氏脸色白得就象一张纸,早已经没有一点气儿了。
野村佳彦在马上也看见了,哼了一声道:“河里淹死个人有啥奇怪,快点把死人弄走!”
又有几个在地里干活的村民围拢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孙刘氏抬过了小木桥,向孙家走去。鼻涕泡孙长发跑在前面,冲进了自家的院子。
孙福此时正在自斟自饮,已有三分微醉了,忽听院子里面儿子在“呃呃啊啊”地乱叫,他动也没动,反而将酒壶中的酒全都倒进自己的嘴里,大声说道:“把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楚招弟听外头嘈杂,赶紧下地出去,不一会儿,孙福就听见楚招弟“哇”地一声大哭,接着慌慌张张跑进来道:“爹!你快点,我娘不行了!”
孙福闻言,手中的酒壶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除了楚满堂两口子知道咋回事儿,全屯子的人只当是孙刘氏失足落水。尽管孙家卖了地家道没落了,但是在田家村,还这算是个大户人家。孙刘氏的葬礼办得也算风光,一辆牛车拉着上好的棺椁,孙长发抱着灵幡走在头里,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他知道,从现在起,自己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了。
孙福蔫头耷脑地跟在牛车旁,亲戚邻里都来了,大家伙儿一路撒着纸钱儿,默默地跟着牛车走在饮马河边,朝着屯子南边孙家的坟茔地走去。
田家村的南边有座山,叫横头山。横头山上草木茂盛,山脚一片白桦林,往山上就都是上好的红松,遍地都是玻璃花子灌木丛。横头山上有伙胡子叫红刀会,大当家的叫胡占魁,在下江这一带挺活跃,隔三差五地就下山来吃大户。
官兵也剿过几回,可是整个横头山方圆百里,连着小兴安岭,根本摸不到这伙胡子的老巢。山高林密,想找出来几十号胡子,有如大海捞针,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而就在孙家的灵车朝着横头山脚下的白桦林坟茔地走来的时候,走在前头的孙长发,抬头看到,在白桦林子前边儿,赫然站着几个扛着红绸子大刀的汉子!
胡子?!孙长发见过红刀会的胡子,那还是事变那年,红刀会下山来过田家村一回,骑大马,举着红绸子缠柄的鬼头大砍刀,从老田家的院子里面拉走了两马车的粮食。那帮胡子可邪乎了,个个都是画着鬼脸儿,为首的大汉人高马大,腰里的铜扣板腰带上插着两把乌黑锃亮的盒子炮,威风凛凛,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