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完这个问题,发现虞幼堂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很多人并不喜欢“交浅言深”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人际交往”的安全边界线,虞幼堂显然是不喜欢跟其他人靠太近的类型。而他和虞幼堂,就算两轮游戏副本下来,关系被拉近不少,但也远远没到可以深入谈心的地步。
——而他现在,显然是一步超过对方的“安全边界线”太多,以至于让人感到不适了。
这种不适,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变成反感。
见状不妙,何太哀立刻收回自己迈出太多的“脚步”。他用新一轮“稍退一步”的发问,去掩盖上一轮“过于逼近”的发问:“在现实里,你和鬼怪接触过,他们都很坏,甚至还伤害过你认识的人,你的朋友,甚至你的亲人……是这样吗?”
虞幼堂没有说话,但相比被问及“为什么会捉鬼”这个问题,他紧绷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何太哀斟酌了一下,继续说:“我不知道现实里的鬼怪是什么样子,因为不了解,所以也无法评价。但对于副本里的,我想讲的是,他们的表现——很古怪。”
“应该是整个游戏都很古怪。你有感觉到吗?”
“玩家在和鬼怪对抗,玩家必须要在鬼怪的追击下——你比较特殊,我说的是大部分的玩家——不断逃亡。能力不足的,就会鬼怪杀死。系统发给玩家的任务,实际上概括一下,就是‘存活’。”
“那这些鬼怪呢?玩家可以接收到‘系统任务’,鬼怪会不会也有?你会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对吧?因为我在第一个副本里的时候,和大家相遇之前,碰到过一个鬼怪,对方一直嚷着说什么杀掉我就能完成任务。”
——当然,这件事完全是瞎编的,根本不存在。被捏造出来的“虚构人物”,只是一个用来表达他观点的载体而已。
“现实里的‘鬼怪’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不过,我从小听到大的鬼故事里,它们都会吃人,或者吃人魂魄。但这个游戏系统里的鬼怪,我看到他们杀死玩家,就只是为了杀死玩家而已,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就像我遇到的那只鬼怪喊的话一样,他们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
“‘鬼怪’是人死后变成的,对吧?我只是奇怪,‘鬼怪’难道都是坏鬼吗?人分好坏,那么人死后变成鬼,难道不也是应该分为‘好鬼’和‘坏鬼’吗?”
“你知道这个游戏给我的感觉是什么?我感觉,就好像是大家在玩‘桌游’,其实大家都是‘人’,只是被分到不同阵营里,一部分变成了‘玩家’,一部分变成了‘鬼怪’。玩家拿到的指令是‘存活’,而鬼怪得到的系统指令,说不定就是‘杀死玩家’。”
何太哀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讲述过多,想要说出最后观点的意图太过明显强烈——表达观点不是问题,但关键的是,他整个的陈述逻辑链是有问题的。
危言耸听的发言开头,强硬生涩毫无道理的中部转折,过分夹带个人感情和见解的强行加塞总结,仔细一推敲,“由因至果”完全狗屁不通,中间太多推理断层——
如果按照正常的玩家逻辑去梳理整件事,根本不可能得出他这个结论。
何太哀这一大段话讲完,就觉得自己讲糟了。
虞幼堂看着何太哀:“你果然,还是很在意自己失手杀了地下室那个鬼怪?”
何太哀:“……我在意,但是,这不是终极原因。”
他就知道。
从虞幼堂的角度来看,是又把他当“脑回路奇怪的圣父”了吧?
虞幼堂微微一颔首:“你不必想太多。鬼怪就是鬼怪,你要记得,变成鬼怪的,没有一个人是好人,而好人也不会变成鬼怪。”